第八十章 柳夢潮的笑一笑

時間漸漸地過去，太陽終於羞澀的從雲端探出了頭來。他小心翼翼地注視著陽光下的人，陽光下的柳夢潮淡然地注視著這重新出現在自己面前的陽光。

柳夢潮臉上帶著笑容，並不是愁苦不知所措的笑容，也不是愁雲滿滿的笑容，更不是勉強出來的笑容，他是真的在笑，眼睛微微地眯起，嘴角緩緩地翹起，像是一個經過了晨跑之後，坐在長椅上看著陽光照耀在自己身上時候那種閑適而且優雅的笑容。

“你笑起來的時候很好看，柳夢潮。”高小宛坐在了柳夢潮的身邊，他的嘴角沾著糖汁，正被這個男人用自己的舌頭微微地舔著，“難怪會有難麽多的女孩子喜歡你。”

“我並不奇怪你的話。”聽到高小宛的話，柳夢潮得意地笑了起來。他笑得是如此的開心，整個人前仰後合的大笑著，不時拍動著自己的雙手。

“為什麽？”

高小宛有些弄不明白柳夢潮大笑的原因。從淩晨十二點到現在，柳夢潮現在明顯是和主神空間失去了聯系，他們現在就像是一艘失去了動力的遊輪，孤獨地飄蕩在大西洋平靜地洋面上，前面沒有陸地，身後沒有陸地，即使淡水也會很快耗盡。

所以高小宛很奇怪，這樣緊張不安地局面下，柳夢潮為什麽不會緊張不安。

“理由很容易猜到不是嗎？”柳夢潮的眼睛明亮了起來，他微笑著說道，“一個人的一生，總會有太多不如人意的事情。這個時候，我們要做的就是笑一笑，畢竟，笑比哭好太多了。一個人若是多笑一笑，他又怎麽會有那麽多的煩惱。”

“即使按照現在的情況，下一秒主神空間的反叛者有可能殺入到這個世界裏面來，柳夢潮你依舊能夠笑得出來嗎？”

“那麽你有更好的建議嗎？高小宛？”

柳夢潮坐直了身子，微笑著看著自己的同盟。直到這一刻，高小宛才突然感覺到了柳夢潮身上一絲與別人不同的氣質。

不是算計人心時候，那種老辣到了極點的殘忍。一個人若是這樣持續不斷地算計別人，終歸有一天會達到這樣的程度。

也不是像是自己記憶中的那個男人一樣，能夠輕而易舉地算計清除一切之後，表現出來的坦然和冷漠。一個人只要完全摒棄感情也能夠做到這一點，只要他足夠聰明。

柳夢潮現在表現出來的，和高小宛記憶中的任何一個人都不一樣。

柳夢潮是真的在笑，真的在面對即將要死亡的危機下，開懷大笑。這不是歇斯底裏的放棄之後發出的狂笑，也不是一個人在巨大的壓力壓迫下，開始產生的逃避一切的，故作鎮定的笑容。

柳夢潮是在笑，開心的笑。

樂天的笑。

即使前路不明，也依舊能夠笑出來的笑。

“柳夢潮……”看著自己身邊大笑著的盟友，高小宛終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敢肯定，自己之前二十二年的生涯中，從來沒有一個人像是柳夢潮這樣的人，從來沒有。

“我現在突然想要說一句話。”高小宛仔細地皺著眉，像是一個第一次握筆的小孩，小心翼翼地寫著即將要從筆端流瀉出來的每一道筆劃，“即使你沒有看穿人心的能力，你依舊會是一個了不起的人。”

“我也是這樣想的。”柳夢潮微微地眯起了眼睛，整個人向後仰去，靠在了灑滿了陽光的長椅背上，“我曾經無比了解每一個人的情緒，精通每一種緩解情緒壓力的方法，知道每一種情緒的誕生和結束，所有的情緒和心理在我的面前沒有秘密。”

“這樣的生活一定很可怕，看穿每一個人戴在臉上的面具，看到他們的臉。”

“那個時候，一開始你會覺得自己擁有極大的能力，是一個高處於雲端之上的人。”柳夢潮微笑著眯起了眼睛，似乎在嗅著從身前溜過的陽光，“慢慢地，當這種快感不足以支撐你行動的時候，你會漸漸地覺得有一些胸悶。胸口仿佛開始積了一片小小的烏雲，在這之後，這片烏雲越來越大，最後你會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太累了？”高小宛微微地側著頭，看著柳夢潮的側臉。柳夢潮的臉上依舊沒有顯出痛苦的表情，他依舊在微笑著。高小宛不知道一個人怎麽樣通過臉上的肌肉來掩飾虛假的笑容，但是他知道，柳夢潮是真真正正的在微笑著。

他能夠感覺到。

所以高小宛選擇沉默，然後聽柳夢潮繼續說下去。

柳夢潮微微地吸了一口氣，像是一只小魚從水面中探出頭來，張開小嘴親吻著陽光。

“是惡心。一種真真正正的惡心。一種想讓人反胃，想讓人不舒服地惡心。一種置身於爛泥沼中的惡心，惡臭不斷地在你四周飄來飄去，你能夠看到黑泥裏面的屍體，安全套，胸衣，所有你覺得下流而且齷齪的欲望，一切你曾經見過的，並且不斷上演的絕望和呐喊。詛咒就像是漂浮在這些垃圾上面的蒼蠅，他們同樣一刻不停地在你的眼前飛來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