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心滿意足

世界崩塌了。這不是柳夢潮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景象,但是卻是他第一次看到如此壯觀的世界。

周圍的一切,都像是被高溫融化的冰雪,一點點地消散著。在這周圍,不斷地浮現出柳夢潮熟悉的面孔,陌生地面孔,歡呼的面孔,悲鳴的面孔,哭泣的面孔。

一張又一張人臉出現在柳夢潮的面前,一張又一張的人臉又消失在柳夢潮的面前。這一切仿佛代表著世界萬物的一切,又代表著世界萬物的崩潰。

“世間萬物之惡。”

柳夢潮輕聲地念著聖杯中靈魂的名字,轉過了頭。眼前的景象是如此的奇特,仿佛被塗滿了黑泥的玻璃,一點點地在大雨的沖刷下清澈了起來。好像過了一萬年,又好像只是一個瞬間,月光終於從天空之上撒了下來,灑在了柳夢潮的身上。這樣的感覺是如此的舒服,讓柳夢潮不由地眯起了眼睛。

終於,原本不斷坍塌的世界停住了自己的腳步,而再次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正是之前的戰場。

柳夢潮信步向前走去,看到了第一個倒在自己腳下的人。

肯尼斯的臉緊緊地貼著地面,整個人完全地埋入了泥土裏,沒有一絲呼吸,也沒有一絲的顫抖,就像是一塊墓碑一樣,安安靜靜地躺在墳墓裏,連烏鴉都不曾光臨。

“抱歉。”

柳夢潮停下了腳步,仔仔細細地看著已經沒有任何生命特征的魔術師,輕聲地說道。因為要對抗衛宮切嗣還有言峰綺禮,自己這邊就必須要有實力強大的魔術師的出現。而遍觀整個fate/ZARO的世界,除了上述的兩個人之外,便只有遠坂時辰和肯尼斯稱得上強大了。

柳夢潮想著,微微地低下了頭,不發一言。

肯尼斯妻子的死,原本便在他的預料之中。他既沒有提醒,也沒有去拯救,只是默默地站立在一旁,旁觀了這一切。只有這樣,這個連戰士都算不上的魔術師,才會爆發出自己的能量。為了愛人,不顧一切的能量。

這個世界上,有什麽比仇恨更加能夠令人成長?又有什麽,比仇恨更能令人發狂?

沒有。

柳夢潮默默地想著,腳步再次向前走去,卻又突然停了下來。

有一張臉,從地面上浮現了出來。

這張臉對於柳夢潮來說,實在是有一些熟悉,他微微地皺起了眉毛,仔細地端詳著浮現出來的面龐。

有點像間桐雁夜,只不過眉宇之間顯得更加自信,而且瀟灑一些。柳夢潮注意到,在這個男人的嘴角便,是帶著欣喜地笑容的。

這笑容,也許就是覺得熟悉的原因吧?

柳夢潮有些自嘲地想到。他曾經在間桐雁夜的臉上見過這樣的笑容,每次間桐雁夜在自己的面前提起遠坂葵的時候,他臉上的笑容就是像這樣的滿足,甜蜜,充滿著回憶。突然,柳夢潮發現自己腳下的泥土開始松動了起來,一只又一只地蟲子,從泥土裏面鉆了出來,說明著這張臉龐的主人。

“間桐臟硯……”

柳夢潮輕聲地說著,臉上卻難得的沒有顯出厭惡的表情。因為他早已經推測出了,間桐臟硯會在聖杯裏面遇見的一切。

不是長生不老的魔術,也不是能夠到達根源的力量,而是一個人,一段記憶。

柳夢潮想著,微微地眯起了自己的雙眼,回憶著自己從文字堆裏找到的關於聖杯最早的描述。

負責制造聖杯的愛因茲貝倫一家,當時的家主冬之聖女,用自己的生命創造了聖杯。當時的情景,便是那樣描述的。

原本年輕的間桐臟硯和遠坂家的初代家主,兩個人端坐在原野上,看著冬之聖女穿著盛裝,在漫天的光輝下化作了光芒,獻出了自己的生命,成為了聖杯。

“重溫舊夢的感覺還好嗎,間桐臟硯?”

即使知道了眼前的人已經沒有了呼吸,再也沒有了生命的體征,柳夢潮卻依舊輕聲地發問著,似乎原本那個與蟲子為伍,令人厭惡地老人根本不存在一樣。有的只是眼前那個面容清爽,還略帶著一些玩世不恭的年輕人。

年輕人自然不能夠回答柳夢潮的疑問,因為他已經死了。但是他早已寫下了答案。

一只又一只原本令人厭惡惡心的刻印蟲,突然挺立了身子,發出了微弱地光,就像是在寧靜的夏日夜晚,曠野裏安靜地蹲伏在草木下的螢火蟲一樣,發著自己微弱的光。

然後,這些光越來越密,越來越大,漸漸地遮蓋了柳夢潮眼前的一切,直到空氣中傳來了一聲輕響。

啪……嗒……

像是盒子打開來的聲音,緊接著,光芒便真的被打開來了。

蝴蝶,像是屏風般數目眾多的蝴蝶,一只接著一只從蟲子的軀體上升了起來,扇動著自己剛剛充滿了血的翅膀,飛到了空中,繞著柳夢潮緩緩地飛行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