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赤橋下的暖流

訓練兵團的樹林,便是三笠曾經的故地,所以她在此地重遊。重遊曾經在此經歷過的點點滴滴。

三笠看著眼前的月光,不由地輕聲嘆息。曾經過往的一切,便仿佛從天上灑下的月光一般,一點一滴的又重新匯聚到了自己的心頭。

一想到自己曾經在這裏和柳夢潮一起度過的夜晚,那雙纖細剛強的眉梢便微微地皺了起來,形成了一個清秀的川字。

“你真的死了嗎,柳夢潮……”

三笠緩緩地走著,走到了柳夢潮曾經坐過的樹下,如同羊脂白玉雕刻的雙手,一點一滴的撫摸著凹凸不平的樹幹,三笠沒有說話,只是輕輕地嘆息了一聲。仿佛感受到了三笠的心情,一片樹葉緩緩地從樹梢上飄落了下來,忽左忽右,卻又不可阻礙地向著地面飄去。

三笠看著突然飄落的樹葉,突然愣住了。

黑色的雙眸倒映著月光,而在月光的光輝之中,有著一片緩緩飄落的楓葉。這片楓葉的顏色是如此的鮮紅,像是曾經在戰場上見到過的四濺的鮮血,又像是自己紅了眼眶時,自己雙眼的顏色。

手,不知不覺地伸了出來,仍由已經紅透了的楓葉,落在了自己的掌心。

一絲微笑,悄無聲息地攀上了三笠的嘴角,便像是安安穩穩落在她手心裏的楓葉一般,恬靜而優雅,仿如月光卻又比月光更加的寂寥。

“你真的已經死了嗎?還是說……想要和我說再見?”

三笠看著掌心的紅葉,嘴角的笑容愈加的濃郁了起來,仿佛清晨被露水打濕了翅膀的蝴蝶,有些艱難,卻又頑強地飛翔。

她不願意悲傷,因為悲傷不適合這剛剛發生的傳說。整個人類世界都在歡欣鼓舞,只有自己……只有自己……

“真的連一句再見都不願意和我說嗎?”

三笠輕聲地自言自語,如同凝雪的皓腕攀上了肩頭。她的脖子上空無一物,沒有了那條自小便和自己陪伴在一起的圍巾。只是……

三笠下意識地搖了搖頭,現在每一次想起自己脖子上的圍巾一樣,柳夢潮的身影便會突然出現在自己的腦海。

當時的他,是怎麽樣一個人,單劍橫在自己的身前?他那時的表情,是無奈,還是痛苦,是期望,還是渴望?

他有沒有回頭看過我?他有沒有動搖過,想要放棄我?如果沒有的話,為什麽當一切都結束了的時候,卻又沒有看到他的身影?如果真的想要放棄我,卻又為什麽……

帶走自己紅色的圍巾?

三笠想不出一個答案,所以她用嘆息來代表自己的話語。

如果世界是靠著天空相連在一起,那麽我們是不是會再見?如果真的只是再也不見,又為什麽會讓我記得你?

想不出一個答案,便像是三笠唇邊的嘆息聲一樣,幽怨而婉轉,仿佛剛剛那片飄落的楓葉。

長長的一聲嘆息,楓葉飄落。

三笠不由地擡起了頭,看著那紛紛揚揚從身前飄落的楓葉,真的好像是在下雨。只是……

自己為什麽突然看不清了?

三笠笑著搖了搖頭,手指輕輕地抹過眼角,晶瑩剔透的淚珠,便順著潔白纖細的手指緩緩地流了下來。

鮮紅的雙唇輕輕地抿起,從眼角滑過的眼淚帶著一絲鹹味,只是更多的還是發苦。苦的讓眼淚都止不住。

眼淚止不住,所以想要擡起頭,把自己的頭擡得老高,讓眼淚只在自己的眼眶中流動,不會順流而下,更不會在自己身上決堤。

三笠是一個堅強的人,堅強的人更不願意流出自己的淚水。因為這些淚水總是代表著軟弱,而軟弱,卻是三笠不喜歡的東西。

所以她的頭擡得很高,幾乎完全揚起了自己的頭,修長的黑色秀發也直直地垂了下來,像是順流直下的瀑布。

真的想要看一看月光……淚水中的月光……

三笠心中想著,用力的睜開了自己的雙眼,淚水沒有了阻礙,立刻流了下來。剛剛滑過哀傷的眼角,便來到了被淚痕遍布的臉頰。

只是到了原本應該緊緊抿起的嘴角,卻突然停了下來。

因為嘴角在翹,輕輕地,微微地,像是清晨沾著露出的小花,被風拂過之後小心翼翼地顫動。

紅色……

這是三笠睜開眼睛之後的第一感覺。

好熟悉……

三笠輕聲說道,眼睛卻再也離不開了。

那是自己的圍巾,曾經系在自己脖子上,又被柳夢潮奪走了的圍巾。那條……以為自己再也見不到的圍巾。現在卻又出現在了自己的眼前。

紅色的圍巾掛在樹梢上,有點像……

“有點像是一座橋,不是嗎?”

“我知道你會來。我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