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鍘美案(四)

開封府。

公主繼續訴說著:“接著便是天妒美滿了。我與駙馬恩愛不足三月,那秦香蓮便找上門來。其時木已成舟,難道皇家能背這天大的笑話?駙馬只能裝作不識將她與孩子趕出駙馬府。是我差人前往破廟一手銀子一手鋼刀,要她遠走高飛。誰知那秦香蓮雖然從未讀書,性子卻烈,寧可飲頸刀口也不願相從。也是我差人不當,那陳琪被她感動又難違我命,竟然揮刀自刎,這才造就剩下的事情。包卿,本宮所言句句屬實,若你要追究二罪,你開封府大牢把駙馬放出來把本宮關進去吧!”

好一招釜底抽薪!根子上斷了陳世美的罪,你包拯不是要當青天嗎?那不鍘駙馬鍘公主吧!公主這番話說透了就是這個意思,包拯頓時警覺了起來。

八王妃這一計甚狠,公主三言兩語把罪擔了自己身上,更不用說人證物證早已備好,萬無一失。這世間豈有真正的天子與民同罪之理,當初包公判皇帝有罪亦只能打一打龍袍,如今若是論公主罪至多不過依樣葫蘆罷了。

公主的話九分真一分假,經得起查當得起驗,不怕這閻羅老包斷案如神。自首已畢再不顧禮法兩眼直盯包公的表情。

包公沉吟良久,擡眼與公主對視:“如此說來這案子果有曲折,我今只問一句,公主答得爽利駙馬你立刻帶走。”

“包卿速速問來。”公主只當包公已經無計可施給自己找台階下,頓時兩眼放光喜上眉梢。

“公主派人殺妻殺子之事,陳世美,知,道,嗎?”包公一字一句問道。

“不知道!”公主低頭一咬牙斷然說道。

“公主!”包拯一聲大喝,驚得公主擡起頭來兩人四目相對:“當真不知?”

“當真……不知。”公主和對方炯炯眼神對視,不自覺又垂了下去。

包拯猛一拍桌子,茶碗震起,公主也猛的身子一震,包公又是一聲大喝:“果然不知?”

“他……”看著包公那猶如釘進人心的眼睛,那沒有任何雜質只為昭彰天理的眼睛,那不為私利不畏強權眼睛,本性純良的公主不是面厚心黑的政客,她的良心無法讓她在這樣一個人面前偽證一個殺妻誅子的人。“不”字憋在喉嚨裏半天還是無法吐出,終於長袖一甩掩住面容,一路奔出了開封府。

開封大堂,午時之前。

大堂上皇太後端坐正位,八名宮女站在身後團團服侍,包公等人下面站了兩排,陳世美跪在堂下披頭散發,龍頭鍘森森立在他的旁邊。

“包愛卿,哀家也有得一陣子沒見到你了。哀家記得是賜了你後宮行走之便的,怎麽這麽長時間也不來看看我這老婆子?”太後先以寒暄打開了話頭。

“是包拯久疏拜見,望太後贖罪。”包拯規規矩矩行禮作答。

“包卿乃我朝棟梁,忙碌自是難免何來罪過。只是忙碌太過也有不利之處,有的時候不妨放一放吧!”皇太後面容慈祥,語帶雙關的說出了此行的目的。

皇太後,皇帝的母親至高無上的存在,令行禁止言出法隨,數十年積累養成一股無上的威嚴,便是這麽輕飄飄幾句話包拯已感到雙肩如山般壓力壓了下來,包拯唯有沉默以對。

好一會,太後又開口說道:“包卿對哀家,對皇家都是有大恩的。不說國家社稷,便是為哀家一洗數十年的冤屈,礙於身份禮法哀家不能說聲謝,但這心裏什麽都明白。這次駙馬的事情鬧得皇上公主心煩意亂,哀家由得他們去鬧終究沒有多插一言半語,包卿可知為何?”

“包拯謝太後體諒!”

“莫謝,莫謝!你一謝哀家下面的話就更說不出口了。”太後搖了搖手:“八王來給你說理,龐籍來給你說法,公主來給你說情,你包公不枉鐵面之名統統把他們趕了回去。現在公主就在我宮裏站著,要是哀家帶不回駙馬去,今晚她也就陪著去了。包卿,這一趟哀家是不得不來啊!”

“太後為母之心,包拯明白。”

“既是明白哀家也就開口了。”太後又頓了一頓:“這陳世美,陳駙馬能讓哀家帶走嗎?”

“太後,若行此舉,對秦香蓮對天下人又該如何交代?”

太後揮了揮手,背後一個遮蓋嚴實的人走了出來,大兜罩帽一去竟露出一張和堂下犯人八九分相似的嘴臉。

“哀家自不會讓包卿難以交代。此人是以千金將性命賣與了皇家,將他替了陳世美,一來可警天下世人,二來也給秦香蓮出一口氣。包卿一直頂住皇上,所求的不就是這兩點嗎?至於陳世美,哀家自會讓他與公主在宮裏呆上一世人,此生再無出宮的一天,這樣的安排包卿你可以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