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佛渡有緣人

“善哉,善哉。便是狼也知道生死之輕重,姑娘如何便起自輕之心?”金光終於走到了近前,卻是一個枯幹瘦小的老僧。滿臉都是皺紋,額頭上一道疤痕好像多長了一只眼睛,身披一件紅色寬大僧袍,頭戴一頂奇怪的帽子。水笙曾經見過這樣的人,知道是一種名為喇嘛的和尚。但她畢竟接觸和尚甚少,自然看不出這個喇嘛與正常的喇嘛從說的話到念的經都差出萬裏,相比下更接近是中土禪宗的言行。

“你是西藏的和尚?”水笙模糊般地問道。

“我是西藏的喇嘛。”那老僧答道。

“喇嘛不是和尚嗎?”水笙奇怪問道。

“喇嘛不是和尚!”老僧很肯定的回到。

“喇嘛不是和尚嗎?”水笙大概是腦子糊塗了,竟然又把同樣的問題又問了一遍。

“喇嘛是和尚!”老僧估計也糊塗了,竟然給出了和剛才自己回答完全相反的答案。

“我聽不明白。”水笙越發糊塗了。

“男人是女人嗎?”老僧反問道。

“當然不是!”水笙想都不想到回答。

“對於剛才那些狼來說,男人是女人嗎?”老僧又問。

“對它們來說,應該沒有區別吧!”既然自己都分不清狼的公母,那狼也未必能分出男人和女人的差別吧。畢竟它們想要的,只是人身上的肉而已。

“是啊!男人不是女人,男人是女人,這看似矛盾的東西只是換個觀察的對象便正常了起來;喇嘛不是和尚,但對於姑娘來說,喇嘛和和尚又有何區別呢?即如此,喇嘛便是和尚!喇嘛是不是和尚,不在於喇嘛是不是和尚,而在於姑娘自己!”

“原來如此。”水笙聽明白了對方的意思,這時才爬起身來,又將面上歪掉的面紗重新戴正,說道:“大師既然同在藏區,可聽說過血刀門?”

“有所耳聞。不知姑娘與血刀門又有何瓜葛?”

“血刀門惡僧毀我清白。現在爹爹不相信我,表哥不相信我,那些武林裏的無聊人士也都一個個在背後看我的笑話。我不將血刀門惡僧一個個斬盡殺絕,有何臉面再在世上活下去?”

“原來如此。”老僧點點頭:“姑娘是因昔日之事而懷今日之恨嗎?”

“昔日因,今日果。佛家不也正講報應嗎?”水笙忿忿說道。

“老僧雖然不能為姑娘報仇,卻有一法可以挽救。請姑娘帶我轉回昔日,我當說法勸阻血刀門僧人不可妄行。”

“時光豈能倒流?”水笙搖頭。

“時光若不能倒流,姑娘又何必因為昔日事而成為今日結,捆縛自己不得快樂?”

“雖是昔日事,卻造成了今天的惡果。周圍的人都在用異樣的眼光打量我,我又怎能快樂?”

“這麽說造成姑娘不快樂的原因不是血刀僧的惡行,而是周圍人的眼光?”

“這……”真正心事如紙一般被人點破,水笙一時傻愣愣站在原地。原來,這才是自己的心結嗎?

“既然如此,那也簡單。由得他們去看便了,看得多了,也就見怪不怪了!”老僧輕描淡寫的說道。

“怎麽能……怎麽能這樣?”老僧的狂妄讓水笙驚得目瞪口呆,人可以不在意其他人的眼光嗎?

“人不是都要被其他人看的嗎?各種不同的人看你不都是不同的嗎?就像剛才的‘喇嘛與和尚’一樣,有人覺得你美貌,有人覺得你難看,有人覺得你驕縱,有人覺得你和善,有人覺得你是好人,有人覺得你是壞人,別人怎麽看全在於別人的角度,與你本身美不美,善不善,好不好又有什麽關系,你又如何能統一他們的目光呢?”

“起碼,起碼大多數的人眼光是一致的吧?身邊人的眼光總要在乎吧?”水笙結巴了起來。

“眼光看到的是什麽?是虛妄,是表象。曾經一客赴宴,身穿破衣襤衫,結果被看門人趕了出來。那人又換上一身華服,結果被同樣的看門人禮若上賓。看門人敬得是人還是衣服?

眾人看你汙穢,不是你真的汙穢,只是你的‘衣服’汙穢。若姑娘當真看不破色相皆空,非要在意他人眼光,老僧也有一法,把你的‘衣服’脫下來,洗幹凈或換一件,那不就一切都妥了嗎?”

“脫下衣服,洗幹凈或換一件,脫下衣服,洗幹凈或換一件……我明白了,我明白該怎麽做了。”心結解開,一時間水笙歡喜無限,雙手合十向老僧行禮道:“多謝大師指點迷津。水笙能得重生全仗大師之功,請隨我回城,讓我稍備禮儀聊表謝意。今後還望多多能聽大師指點。”

“明白不明白,自己明白!姑娘佛緣不深,與老僧緣分已盡,就此別過,再無相見之日。”老僧說完,轉身就走,雪夜裏梵唱聲再起,人漸走漸遠,眨眼間已經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