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篇 星星之火 1勝利巡演在即(第4/5頁)

我們家和皮塔家洋溢著溫馨的生活氣息,窗戶裏散發出柔和的光亮、煙囪裏炊煙裊裊、大門上裝飾著彩色的五谷,準備迎接收獲季節的到來。然而黑密斯的家,雖然有專門的清潔工照料,卻一副頹敗荒蕪的樣子。我在他家門口停下來,定定神,料想到屋裏肯定又臟又亂,然後推門進去。

屋裏的氣味讓我立刻皺起了鼻子。黑密斯不讓任何人給他打掃房間,他自己也不打掃。多年來沉積的酒精和嘔吐物的臭氣,與糊白菜味、焦肉味、臟衣服味、老鼠屎味混在一起,熏得我眼淚直流。地上滿是爛包裝紙、碎玻璃和骨頭,我小心地穿過這些汙物,吃力地走到黑密斯那裏。他坐在廚房的餐桌旁,兩臂張開放在桌子上,臉趴在一攤酒上,鼾聲如雷,正在睡覺呢。

我用胳膊肘推推他的肩膀。“起來!”我大聲喊道,知道聲音小了叫不醒他。他打鼾的聲音停下了,似乎要醒了,但緊接著又打起鼾來。我使大勁推他。“起來,黑密斯,今天要巡演了!”隨後,我用力把窗戶打開,猛吸一口室外的新鮮空氣,接著又用腳在地上的垃圾裏扒拉,找到一把咖啡壺,到水管接滿水。爐火還沒有完全滅,我慢慢把火弄旺。為了把咖啡煮濃些,我往壺裏倒了很多磨好的咖啡,然後把壺坐在火上,等著水開。

黑密斯仍在酣睡,人事不知。沒辦法,我只好接了一大盆冰涼的水,一肌腦澆在他頭上,然後趕緊跳到一旁躲開。他的喉嚨咕裏咕嚕發出類似動物的叫聲,猛地跳起來,把椅子踢到身後老遠,手中握著刀子在空中亂舞。我忘了他睡覺時手裏總是握著一把刀子,剛才應該撬起他的手指把刀子拿開。他口中一邊罵著臟話,一邊揮舞手中的刀子,過了一會兒才清醒過來。他用衣袖抹了把臉,朝窗戶這邊扭過頭來。我已經坐到窗台上,以防萬一,好趕快跑掉。

“你要幹什麽?”他氣急敗壞地說。

“你讓我在記者來之前一小時叫醒你。”我說。

“什麽?”他說。

“是你說的。”我堅持道。

他好像記起來了:“我怎麽渾身都是濕的?”

“我搖不醒你。瞧,你要想來溫柔的,應該去叫皮塔。”我說,

“叫我幹嗎?”一聽到皮塔的聲音我的內心就攪成了一團,既覺愧疚,又覺難過和害怕。也有渴望,我也許應該承認自己對他也有了一絲渴望,只是在內心的掙紮中不願承認罷了。

我注視著皮塔。他走到桌旁。從窗口射進的斜陽映著剛落到他頭上的雪花,閃著熠熠的光,他看上去強壯而健康,和在競技場時那個染病在身、餓得面黃肌瘦的男孩是多麽的不同,甚至他的跛足也不怎麽明顯了。他把一大條剛烤好的面包放在桌子上,把手伸給黑密斯。

“讓你把我叫醒,可不是要我得上肺炎。”黑密斯說著,一邊扔掉手裏的刀子。他脫掉臟襯衫,露出一樣臟的褲子,他抓著襯衫沒被打濕的地方擦著身子。

皮塔笑了笑,他拿刀子在地上的一瓶白酒裏蘸了一下,用自己的襯衫角把刀片擦幹,然後切起了面包。皮塔總讓我們吃到新烤的面包。我打獵,他烤面包,黑密斯喝酒。我們各忙各的,盡量不去想在饑餓遊戲中那些不快樂的事。他把一片面包遞給黑密斯,這時才第一次擡起眼來看著我。

“你來一片嗎?”

“不,我在集市吃過了。謝謝你。”我說。

這聲音聽上去不像我自己的,一本正經的,自從攝影師拍完我們凱旋的鏡頭,彼此都回到現實生活中後,就一直如此。

“不客氣。”他很生硬地答道。

黑密斯把他的襯衫扔到旁邊的一堆雜物裏:“哦,你們兩個在正式表演之前還得好好熱身一下。”

當然,他說得沒錯。觀眾會仔細審視這對饑餓遊戲中的愛情小鳥,他們要看的可不是彼此一眼不睬的一對。可我只說了句:“沖個澡吧,黑密斯。”之後就從窗台跳到窗外,穿過綠草坪,朝家走去。

雪已有些化了,在我身後留下了一串腳印。到了門口,我停下來,把沾在腳上的濕泥磕掉,然後再進屋。為了這次電視拍攝,媽媽日夜忙碌著,家裏已經打掃得窗明幾凈,一塵不染,用大泥腳把她擦得錚亮的地板弄臟是不可以的。我還沒進門,她就已經舉起手臂站在那兒,好像要攔住我。

“沒事,我把鞋脫這兒。”我說著,把鞋脫在了門墊上。

媽媽輕笑了一下,笑聲怪怪的,她把裝獵物的袋子從我肩上接過去,說:“天剛開始下雪,你去散步還好嗎?”

“散步?”她明知我在林子裏待了半夜。這時我看到在她身後廚房門邊站著個男人,他西服筆挺,身材勻稱得像做過外科整形手術,我一眼就看出來他是凱匹特人。氣氛有點不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