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背叛者

醒來時,我頭疼得厲害。我強行閉上眼睛,想繼續沉睡,也只有睡著的時候,心情才會平靜下來。可我的腦海裏浮現的盡是迦勒站在門口的身影,伴隨的是烏鴉的呱呱鳴叫。

艾瑞克和珍寧怎麽會知道我有三種個性,對此我怎麽從未有過一絲懷疑?

全世界只有托莉、迦勒和托比亞斯知道這件事,外人怎麽會知道?而我怎麽從未起疑?

我頭疼欲裂,怎麽想也想不通迦勒為什麽背叛我?他到底何時開始背叛我?攻擊情境模擬後?逃離友好派總部之後?還是在這之前就有端倪?難道是父親還活著的時候就開始了嗎?迦勒曾說,他發現了博學派的動向後就退出了考驗,退出了博學派,難道那時他就在撒謊?

原來,他自始至終都在騙我。我用手背抵住前額,思緒紛雜,情緒低落。哥哥選擇忠於派別而不是家人肯定是有原因的。是不是珍寧脅迫了他?或是有什麽事情威脅他,他別無選擇?一定是的,一定是的。

門緩緩打開,我依舊低著頭,閉著眼。

“僵屍人。”是皮特,當然是他。

“怎麽了?”我放下了抵著額頭的手,帶下一縷頭發,我用余光瞟了一眼,發絲已油膩得不成樣子。

皮特在床邊丟了一瓶水和一個三明治。一想到要吃下這些,我便惡心得厲害。

“你是腦死亡了嗎?”他問。

“最好是。”

“別太確定啊。”

“哈。”我說,“我睡了多久?”

“差不多一整天了。我是來帶你去洗澡的。”

“如果你敢說我渾身發臭,非得去洗澡不可,”我滿是倦意地說,“我肯定會戳瞎你的眼。”

我擡起頭,猛覺一陣眩暈,但還是把腳放在了地上,強撐著站起來。我跟著皮特沿著走廊走下去。正拐彎朝浴室走去時,卻見走廊盡頭立著幾個人。

托比亞斯也在其中,我心中有些期待,眼光卻沒投在他身上,而是落在我們的路徑交會的地方。我內心無法抑制地期待著,很快他就會在和我擦肩而過時抓住我的手,就像上次那樣抓住我的手,雖然只有一瞬間,可我的確能觸碰到他。

還有六步我們就要擦肩而過,我心中默默倒數著:六步、五步。

數到“四步”時,托比亞斯突然停下腳步,趁著無畏派叛徒放松警惕,手上的力道沒那麽緊的時候,他癱軟在地上。

接著,他一個回身,往前沖了幾步,從矮個子無畏派叛徒的手槍皮套裏奪過槍。

一聲槍響,皮特向右一躲,把我也拽了過去。我的頭磕在墻上,再往那邊看去,卻只能看到另一個無畏派叛徒嘴巴張得老大,好像在尖叫,可我卻聽不到任何聲音。

托比亞斯用力踢打著他的腹部,速度極快、力道驚人,我心底潛藏的無畏派特性為他折服。一個轉身,他把槍對準了皮特,不過皮特已放開了我。

托比亞斯抓起我的左胳膊,扶起驚魂未定的我,似乎一刻也沒有遲疑,就跑起來,我跟在他身後踉踉蹌蹌地奔跑。每一次落腳都是萬箭穿心般的疼痛,可我不能停,絕不能停,便眨巴著眼睛,忍住淚水,心中不斷地重復著:“跑,跑,跑。”好像重復多了,跑起來就會容易那麽幾分。托比亞斯抓住我的胳膊拐了個彎,他的手粗糙而有力。

“托比亞斯。”我上氣不接下地喊道。

他停下腳步,回過頭看著我,手扶著我的臉頰,有幾分心疼地說:“天哪,來,我背你。”

他雙腿微屈,我緊緊抱住他的脖子,把頭埋進他的肩窩。他毫不費力地背起了我,左手拖著我的腿,右手仍然握著槍。

他開始奔跑,背上的我好像一點也不會阻礙他的速度。我趴在他背上,心思飄到了他身上:這個男孩怎麽可能出生在無私派家庭呢?他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無畏者,過人的速度和無比的精準性,完全是為無畏派而生。至於他的力氣,我卻不敢枉自斷言,雖說他能背著我輕快地跑,可他並沒有多強。只是強大到足以背負我。

走廊裏寂靜無聲,可不需要多久,無畏派叛徒便會從樓裏沖出來,四面八方圍攻我們,我們就會困在這迷宮裏。不知托比亞斯能否想出突圍的辦法。

我伸出頭,這才發現身後其實有一個出口。

“托比亞斯,你錯過了。”

“錯過……什麽?”他氣喘籲籲地問。

“出口呀。”

“我沒想逃出去,我們不能逃出去,不然他們肯定會開槍的。我……在找些東西。”

要不是這撕裂般的頭疼,我還真覺得這一切都是在做夢,也只有在夢中,一切才會毫無邏輯。他既然不想逃出去,為什麽還把我帶到這裏?他到底想要做什麽?

他跑到一個寬一些的走廊時猛地停住腳步,險些把我摔下來,這走廊的兩側都裝有玻璃窗格,窗戶裏面是博學派的辦公場所。辦公的博學者停下了手頭的活兒,怔怔地坐在位子上,齊刷刷地凝視著我們,可托比亞斯並不理會,眼睛直直地看著走廊盡頭的一扇門,門外寫著五個字:一號控制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