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羅迪的抉擇

卡米拉緩緩擡起頭，確認四周再沒人注意到自己時，才從冰冷的地面上爬起，不顧身上蹭到的積雪和泥土，微弓著身子向後退去。

她的身體表面，一層用於偽裝的薄膜正悄然瓦解，正是這個被稱為“偽裝結界”的法術，讓卡米拉躲過了死靈法師的鎖定和窺測，並讓她安然從戰場撤離。

卡米拉並非打不過那個死靈法師，她此時的忍氣吞聲，是因為“聖會”規定成員不得幹預任何無關勢力的爭鬥……所以哪怕剛才那個亡靈差點把卡米拉殺掉，她也不能因為私仇而去報復對方。

不管你是委屈還是憤怒，這種規矩的冰冷不容反抗，對此卡米拉已經體會了十二年，早已沒有了任何反抗的心思。

沒多久，卡米拉便安全返回了隊友所在的位置。因為剛才的戰鬥，她的形象看起來十分狼狽，可當她低聲匯報剛才看到的一切時，卻沒有任何人問候哪怕一句話，斯帕克隊長更是目光冰冷的掃了她一眼，硬邦邦地說道：“繼續帶路。”

雖然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可卡米拉還是微微皺起了眉頭。她想說話，但想到那或許再也見不到的女兒，她還是握緊了拳頭，努力深呼吸後閉上了嘴巴——無論此行是否是不歸之旅，身為母親，能多一分與女兒重逢的希望，她便願意忍受任何委屈……

遠處的戰鬥進入了白熱化，“聖會”的成員們甚至能看到地平線上被追殺而逃竄的人類騎兵。

“凡人的爭鬥永遠這麽無趣。”

斯帕克不屑一顧，伸手拿出了一塊造型別致的晶石圓盤，低頭看了看，出聲道：“埃爾森結界的能量逼近臨界點，我們需要加快腳步了，卡米拉，你——”

“我知道怎麽做。”

擡手將有些亂的頭發別在耳後，她將斯帕克的話語堵在了嘴裏，邁步向前走去。

……

同樣的時刻，羅迪和索德洛爾正因為斥候的緊急戰報而眉頭深皺。

“獸人？怎麽會有獸人？”

“男爵大人，那些獸人的實力非常強，打頭的那個——說實話，我感覺比惠靈頓騎士還要強悍，索拉崗哨的騎兵步兵完全擋不住。而那些亡靈騎士和死靈法師……”

斥候的描述讓索德洛爾沉思不語，羅迪則在一旁來回踱步，聲音暗暗有些惱怒：“這都是哪兒蹦出來的妖魔鬼怪……”

計劃被打亂不至於讓羅迪如此煩躁，擺在他面前的“選擇”，才是真正的難題。

按道理講，索拉崗哨的部隊遭遇襲擊，他們於情於理都不能眼睜睜看著公爵的私兵就這樣被圍攻——可戰爭不是打嘴炮，現在沖上去，他就必須要做好整支部隊遭受“重創”的心理準備……

羅迪相信六十名騎兵的戰鬥力，可他卻無法相信那一百多名扈從……雖然自己看上去有近二百人的部隊，可真正打起來，這些新兵在兇殘的獸人和亡靈面前真能站穩腳跟？

如果就算能打贏，損失也絕對不會小，扔掉幾張底牌、廢掉一半士兵後去埃爾森，自己的奪城計劃還怎麽實施？

“媽的！”

他忍不住罵出了聲——不支援，索拉崗哨的士兵必死無疑，出兵馳援，自己所承受的損失恐怕更多。

而最重要的是，無論選哪個，都要死很多人。

羅迪將目光轉向了索德洛爾，可隨後便挪開了視線……在這樣的問題上，他不會去詢問別人的意見，他要的不是盲從，而是自己內心真正的選擇。

說到底，實際年齡只有27歲的羅迪並不成熟，他本是一個宅男，沒有“不惑”更沒有“知天命”。按歸類而言，他至今仍然是一個“理想主義者”——拯救這個國家，拯救自己心愛的女人，他始終在為這個目標而奮力拼搏著。

但再怎麽“理想主義”，終究要在現實面前碰壁並妥協，當難題毫無征兆的出現在眼前時，羅迪第一次猶豫了。

索德洛爾沒有說話，卻不知不覺捏緊了拳頭。

卡特、魯格、阿卡莎、娜塔乃至所有騎兵和扈從們都聽到了剛剛匯報的那條消息，他們站起身，將目光投向了這個一路帶他們殺出血海的年輕人，等待著他的決定……

在無數利弊、無數推斷於腦海中縈繞不絕時，羅迪停住了腳步，但他並未說話，只是緩緩呼出了一口氣後，從口袋中掏出了一枚銀幣，隨即伸手將它彈上了天空。

銀幣滯空的一秒鐘裏，羅迪閉上了眼睛。

下一刻，他驟然拔出匕首，“啪”的一聲將尚未落地的銀幣斬為碎片。

聽天由命？羅迪從未有過這樣的想法——因為在銀質碎片崩開的那一瞬，他已經有了最終的決定。

……

“撤退！撤退！”

漢克斯猛然側身，躲開了一名亡靈騎士的長劍，隨即大聲對面前的部隊吼道：“步兵斷後！騎兵突圍！突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