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5章 黑血的皇帝（二）

“你們這些年輕人啊，何曾體會過活一天少一天的恐怖感覺？尤其是當一個人擁有得越多，舍不得放棄的東西越多，死神日益迫近的腳步所帶來的恐懼感就越強烈。”

“我統治著瓦雷斯最龐大的帝國，億萬臣民向我俯首，凡是我想要的東西都可以輕松得手——然而很遺憾，這其中並不包括健康與壽命。”

“當我得知自己的身體日益虛弱並非病魔所致，而是因為壽數將近，當我得知即便施展‘神跡術’也無法延長一個人命中注定的壽數，那種絕望的心情你們怎能明白？”

查理四世突然轉過身來，眼睛微微泛紅，情緒變得格外激動，以至於說話時的調門也提高了幾分。

“你們當然不明白我的痛苦，因為你們都正值青春年少，還有大把的好年華可供揮霍！”

“沒錯，你們可以認為我在嫉妒你們，嫉妒你們這些生機勃勃的年輕人，然而那又如何？既然每個人的出身、天賦與成就各不相同，既然我們這個世界處處充滿不平等，既然人們都承認帝王與奴隸、富人和窮人、天才與庸人、聖人與罪犯、英雄與叛徒理應享受不同的待遇，為何這個世界的締造者要為所有人限定大致相同的壽命？”

“一無所有的奴隸可能會覺得自己的生活太過痛苦，與其整天在皮鞭下從事繁重的勞作不如一死了之，那又何必勉強他們苟活；一個庸庸碌碌既窮且懶的廢物，哪怕活的再久也對這個世界無甚貢獻，還不如把他們那健康卻又無用的生命移植給那些英年早逝的天才人物；與其將死不悔改的慣犯投入監獄浪費糧食，還不如以這些社會渣子為祭品，用來延長像我這樣賢明的君主的生命！”

“死亡對所有人都是公平的，而這恰恰是人世間最大的不公！在一個完美的世界裏，應該存在這樣的法則：每個人的壽命並非先天注定，而是根據其才能、地位、權力、財富以及為社會大眾所做出的貢獻而定，才華出眾、出身高貴、掌握權力與財富的人士通常比庸碌之徒為社會做出的貢獻更大，理所當然應該享有更為長久的壽命，而在所有這些優秀人士中最為優秀的那個人，理應成為世界之王，享有不老不死、精力充沛的特權，以便他能夠持之以恒的履行自己神聖的使命，領導他的臣民在這大地上建立起人間神國！”

查理四世所表達出來的理念狂熱而又偏執，令羅蘭、帕拉丁娜和弗蘭克都感到不寒而栗。

“你們必須承認，我所設想的那個世界遠比現實世界更美好，可惜我在自己的宮廷裏竟然找不到一個志同道合的人，找不到一個能夠幫我實現理想的人，教廷那群愚蠢的牧師無法治愈我的疾病，培羅徒有強大神力卻無法幫我實現永生，我已經看透這虛偽的世界，看透你們這群不知為何而生不知因何而死的庸碌之輩，我不想再與你們一同墮落，我不想被動等待死亡到來，所以我決定主動投入吾主奈落的麾下，為自己爭得不朽的生命！”

查理四世展開雙臂，仿佛要擁抱整個世界，胸膛因激動而劇烈起伏，蒼白的臉上也罕見的浮現一抹病態的紅暈。

“你所謂的偉大理想，說到底不過是為怕死而找的借口。”

羅蘭冷冷揭穿查理四世隱藏在豪言壯語背後的心結。

“想想看吧，當你決意背棄信仰，投身於奈落教團，最終都換來了什麽？”

“的確，奧特洛這個奈落選民運用死靈魔法將你轉化成了一只吸血鬼，乍看起來你如願以償，獲得了夢寐以求的永生，然而為此付出的代價是永遠無法在陽光下現身，為了避免暴露自己身上的死靈氣息，你甚至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不敢見上一面。”

“盡管你付出了沉重的代價，好歹也算是在某種程度上達成了永生的心願，可是這些年來你又做了些什麽呢？你剛才所說的那些豪言壯語究竟兌現了多少，已經獲得不死之身的皇帝陛下又為社會大眾做了哪些值得一提的好事，給你治下的臣民帶來了多少福利？”

“事實上這些年來你一事無成，所謂的偉大理想不過停留在口頭上，如同陰溝裏的老鼠，日復一日躲在深宮中發黴，當你偶爾通過斯泰因邁爾遙控朝臣、試圖履行自己身為君王的職責時反而把事態搞得更糟！你在幕後煽動帝國軍方激進派向遠東發動這場不義的戰爭，結果非但沒有增加你的榮耀，沒能挽救與你沆瀣一氣的‘奈落教團’，反而給你的國家與臣民帶來了災難和恥辱！”

羅蘭大步逼近查理四世，聲聲怒斥恍若驚雷。

“可憐的查理，你是一個失敗的皇帝，失敗的父親，失敗的男人！你的人格配不上你的地位，配不上帝國官兵在戰場為你流的血，配不上億萬臣民對你的愛戴，你正是自己口中那種活得越久反而越對社會有害的人渣，活的越久反而越暴露出自己的懦弱與卑劣！查理，你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一個試圖欺騙自己的可憐蟲，我真為你感到羞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