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3章 西行（一）

菲利普遲疑了一下，伸出顫抖的右手，輕輕握住傳訊光球。讀取信息過程中他的臉色由緊張迅速轉變為狂喜，禁不住發出歡呼。

“感謝吾主保佑！”

維特正在燒水煮茶，聽見動靜連忙跑了進來。

“老師，您……不要緊吧？”

“我很好。”菲利普擺了擺手，喜不自勝地吩咐學生，“你去告訴寇拉斯父子，就說弗蘭克太子已經在陛下那裏為我求得赦免，並且在回信中催我盡快回國，協助他推行教會改革！”

“啊？這麽說老師您又得到重用了？”維特也是一臉驚喜。

得到皇帝陛下的赦免，再加上皇太子這個大靠山，菲利普對自己的仕途重拾信心，臉上卻沒有多少得意之色，搖頭警告維特先別期待過高。

“聖城的情況比這裏更復雜，派系林立，勾心鬥角，我們回去以後不要急於出風頭，低調一點沒有壞處。”

目送維特興沖沖地背影，菲利普緩緩坐在扶手椅上，眉頭皺了起來。興奮過後還是得面對現實，弗蘭克太子在回信中還提到一件事，委托他把原本安設在“遠東大教堂”的那座培羅神像完好無損的帶回亞珊聖城。

菲利普長期擔任遠東大主教，當然知道“神像”是教會的象征，是“降罪儀式”的樞紐，駐紮遠東大地長達數百年之久，鎮壓異端的同時也吸聚了不少信仰之力，哪怕在寇拉斯堡聖化儀式中被命運神力逐下聖壇，仍然存留著些微神性。

菲利普曾兼任遠東大主教與總督兩大要職，教權還要重於世俗政權，葬送帝國在遠東行省的世俗權力尚且可用種種理由為自己開脫罪責，倘若連培羅神像都無法保護周全，再次使帝國神權受辱，即便平安回到亞珊聖城，等待他的也只有教廷審判所的火刑架。

“弗蘭克殿下給我出了道難題啊……顯而易見，這是一個考驗。”菲利普輕聲呢喃。

反復琢磨弗蘭克的回信，菲利普意識到太子殿下對他這條“落水狗”是否值得重用還心存疑慮，很可能太子殿下的幕僚圈子裏對此頗有爭議，為了驗證他的能力，同時也是驗證寇拉斯父子的誠意，弗蘭克才以看似輕描淡寫的筆觸在信中提出護送培羅神像返回聖城的要求。

菲利普想清楚這裏面的關鍵，不由抹了把冷汗。

……

九月十九日清晨，連綿細雨中，寇拉斯堡城外的列車站台出奇的冷清，全副武裝的衛兵封鎖了站台，直到一部專列拉響汽笛，車輪在魔導蒸汽引擎的驅動下滾滾向前行駛，持續兩個小時的戒嚴才宣告解除。耽誤了行程的旅人們湧上站台，無數好奇的目光投向隆隆遠去的魔導列車，紛紛猜測車上有哪些重要人物。

濕漉漉的鐵軌朝著地平線盡頭延伸，晨風湧入列車窗口，送來沁人心脾的草木芬芳。

專列包廂中，羅蘭與菲利普相對而坐，正在棋盤上廝殺。維特牧師坐在隔壁靠窗的位置，身旁緊挨著一尊鍍金銅像。雕像大約一人來高，從頭到腳被毛毯嚴嚴實實包裹起來，看不出是什麽模樣，隱有一絲輕微的神力波動透過厚厚的毛毯輻射出來，仿佛陽光烘烤，為淒風冷雨中的車廂增添了些許暖意。

瓦雷斯世界流行的“戰棋”，遊戲規則與地球上的國際象棋有很多相似處，羅蘭移動一枚棋子，隨口問菲利普：“從寇拉斯堡到亞珊聖城相距三千裏，明明可以直接施展法術傳送回去，您為何堅持乘坐列車呢？”

“弗蘭克殿下要求我護送培羅神像返回聖城，神像蘊含的力量會幹擾法術效果，我可不想傳送到危險的地方。”菲利普自嘲的笑笑，望向車窗外的目光流露眷戀，“我在遠東主政多年，把這裏當做第二故鄉，對這片土地懷有難以割舍的感情，這次離開遠東，恐怕今生再無機會重新踏上這片土地，寧可走慢一些，多看一眼這山山水水，所以我選擇乘坐列車而非搭乘速度更快的飛艇。”

羅蘭笑了笑，對這老狐狸的煽情話語並不全信。的確，神像蘊含的神力有可能幹擾施法效果，直接抱著神像傳送有一定風險，但是菲利普聲稱留戀遠東大地雲雲就純屬惺惺作態，羅蘭更傾向於認為他想借機考察一下遠東的現狀，畢竟這老頭蹲了三年黑牢，只能通過報紙上的文字了解外面的世界，不親眼看一看，又怎能確定報紙上的宣傳符合實際？

“因為我這個任性的要求，麻煩魯道夫為我準備專列，還勞駕你親自護送，實在是不好意思。”菲利普感激地說。

“您不必客氣，這是我分內的責任。”羅蘭對菲利普此行寄以厚望，當然要確保他平安返回聖城。萬一菲利普在遠東境內遭遇不測，非但無法履行其肩負的外交使命，還將使他和父親背上謀殺菲利普這口黑鍋，帝國主戰派也將以此作為口實，打著為菲利普報仇的旗號入侵遠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