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5章 時不我待，只爭朝夕（七）

羅蘭與父親聊到深夜方告辭。離開禦書房的時候才感到饑腸轆轆，精神卻異常振奮。

在他的勸說下，國王陛下已經下定決心：趁現在寇拉斯政權在民眾心目中威望正隆，以快刀斬亂麻的手段徹底解決遠東的土地制度問題！

先後爭取到農業大臣和國王陛下的全力支持，土改提案通過內閣審議已經沒有什麽懸念，接下來就要為實行土改建立起配套的法律制度……

“是時候約梅納德先生聊聊了。”

……

遠東寇拉斯政府創立迄今還不到四個月，但是寇拉斯堡的市民已經切身感受到這個新政權與行省時代的帝國政府在執政風格方面存在許多差異，如果要說區別最大的特征，多數人會給出相同的答案——高效！

年輕的寇拉斯政府好比一個精力旺盛積極進取的青年，政府各個機構的各個部門都在以遠比帝國時代更為高效的速度運轉。就拿“立法”這項最受普通民眾關注的政務來說，羅蘭一月七號中午約司法大臣梅納德共進午餐時提出立法促進土地改革的想法，七號下午議會通過土地改革法案為立法掃清制度障礙，短短一周過後，梅納德就向內閣提交了兩份相關草案——這樣的工作效率，可以稱得上世界紀錄了。

不止司法部，寇拉斯政府從內閣到最底層的辦事員都處於一種近乎興奮的狀態，以“時不我待、只爭朝夕”的心態忘我工作。雖說過於注重效率難免發生忙中出錯的問題，但是整體而言高效的工作也為這個政府帶來良好的口碑和民眾的擁護。

或許是考慮到短短一周就出台兩部法案未免給人造成太過輕率的印象，梅納德在法案標題後面特地加上括號——（暫行版）——標簽，意思是事急從權，先按這個方案來執行，執行過程中發現疏漏再以“修訂案”的方式加以彌補。

梅納德的提案在內閣會議上獲得全票通過，這時候魯道夫陛下由衷感受到兒子當初堅決反對遠東搞議會制政黨是多麽明智，否則這兩份提案少說也要拖延三五個月才能獲得通過，執行起來更是遙遙無期。

梅納德提交的第一項法案就是一顆重磅炸彈。

法案頒布即日起，遠東寇拉斯王國境內將廢除一切剝奪人身自由的奴隸和農奴制度，禁止一切形式的奴隸買賣以及未經監護人授權的兒童收養行為。

現有的農奴可憑自願轉為當地國有農場的雇員，國有農場在與農奴簽訂長期雇傭合約的同時也將向其原主人支付一定額度的補償金。當然，補償金的標準由政府統一制定，坦率地說比農奴的賣身契便宜很多，這寥寥一點補償主要是象征意義——表明寇拉斯政府是講道理的。然而道理值多少錢？當然是政府說了算。地主們識趣收錢放人也就罷了，倘若拒絕遵守法令，那就休怪遭到政府鐵拳的制裁。

斐真和海藍等率先開啟工業化的國家，早在上個世紀就廢除了農奴制度，只不過出於工商業資本的挾持，政府遲遲未能通過禁制奴隸貿易的法案，國內和海外殖民地的大農場和種植園不乏被迫勞作的蠻族奴隸。在斐真人和海藍人眼中，蠻族不算國家公民，廢奴法案對他們並不適用。

寇拉斯王國並非瓦雷斯世界第一個廢除農奴制的國家，卻是第一個立法徹底廢除各種形式的奴隸制度和奴隸販賣行為的國家，這一點在內閣會議上也引起了爭議。工業大臣濟諾維認為禁止奴隸買賣不是一個好主意，利用奴隸從事挖掘礦井之類既危險又辛苦的工作，成本比雇傭自由勞工低廉很多，由此工業品就可以在成本上獲得比較優勢，有利於出口競爭。

羅蘭對此論調給予堅決回擊。指出奴隸因其失去人身自由，無法通過勞動獲得合理的報酬，必然缺乏工作熱情，也不太可能有動力主動改善工作效率，更不要提學習新技術和操縱復雜的機器，只能在皮鞭的驅趕下從事一些簡單且低效的工作，而一個國家的工業化絕不可能靠這些缺乏主動性和創造力的奴隸來實現，真正需要的是那些樂於接受職業技術培訓、樂於自己動腦提升工作效率、改良機器以節省人力的高素質工人，他們才是國家工業化的脊梁與希望。

另一方面，惡劣的生活條件使奴隸很容易染上傳染病，壽命短暫且往往會在絕望中奮起暴動，從道德風險到實際管理成本都要比自由勞工高得多，如果把這部分“勞動力折舊”的費用也計算進去，就會發現使用奴隸其實並不比雇傭工人便宜多少。

最後，羅蘭著重強調奴隸制度對國民經濟最大的危害在於擠壓了自由人獲得工作的機會。如果所有的工廠和農場都使用乍看上去不需要額外支付工資、當成牲口飼養即可的奴隸，那麽如今在工廠和農場裏上班的那些雇工何去何從？他們要麽被迫接受與奴隸一樣的待遇，要麽被迫失業，這無疑會激發社會矛盾，對這個剛剛建立起來的遠東民族大家庭造成難以彌補的撕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