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9章 破曉之戰（八）

“亞珊聖城的皇帝陛下和他的內閣大臣們日理萬機，不會過多關注發生在遠東邊疆的這場小沖突，近炸引信的秘密還能保守一段時間。”魯道夫對葉夫根尼婭說。

葉夫根尼婭點了下頭，輕聲說：“保守秘密歸根結底是要管緊嘴巴。”

魯道夫心領神會：“軍械所由羅蘭負責可以放心，炮兵旅那邊我會再強調一下紀律，至於空中那些敵人……”擡頭看了一眼空中被高炮轟得稀稀落落的鷲馬騎士，瞳孔深處閃過一絲殺意。無論是否猜出寇拉斯軍新式高射炮彈的秘密，既然看到不該看的東西……就只能請他們統統去做帝國的烈士了。

“克勞茨的主力部隊開始沖鋒了，難道他還沒有覺察到空中的變故？”葉夫根尼婭喃喃道。

魯道夫無意批評那位宿敵指揮失當，“現在天色未明，空中戰況還很混亂，克勞茨執行預定的進攻方案不算錯，更何況以他如今的處境除了拼死一搏也沒有別的選擇。”

曉色初現的地平線上，兩股塵煙正滾滾而來。克勞茨將騎士團分成左右兩路，左路由他親自帶領，右路則由埃爾文中校統率，由兩翼向寇拉斯軍陣地發起鉗形沖鋒。

魯道夫站在臨時指揮所二樓露台上，面無表情的注視著迅速迫近的克勞茨兵團，直到敵方騎兵進入大炮射程才下令炮擊。

由於早已從坎普上校的情報中得知敵軍來襲方向，尤裏上校提前將炮兵一旅分成兩個團，斜指向兩側的炮口正好迎上沖鋒而來的騎士團。隆隆轟鳴如同節奏分明的鼓點，炮彈似冰雹砸向騎士團，經過適當調整的定時引信使炮彈尚未落地就貼著敵軍頭頂爆炸，釋放出無數呼嘯的霰子或是強烈的閃光。

照明彈驅散最後一抹夜色，使克勞茨一行完全暴露在炮手眼前，第二波炮擊因此變得更為精準，鋼鐵暴雨橫空掃蕩，驕傲的帝國騎士們連敵人的面都沒見著便紛紛落馬，鮮血與破碎的盔甲散落在初秋的荒原上。

克勞茨的心弦也隨著炮聲顫動。朱尼厄斯早已不再回應他的呼喚，通信石也聯系不上邁爾斯少校，之前他還心存僥幸，以為兩人被激烈的空戰牽扯了精力，無暇向他匯報。如今狂風暴雨般的炮彈落在頭上，使他不得不面對一個殘酷的現實：空中作戰並不像預想中那樣順利，寇拉斯軍炮兵主力尚在。

問題是接下來怎麽辦？

趁損失還在可控範圍之內收兵撤回城裏，還是咬緊牙關繼續沖鋒，期待殺出一線生機？

克勞茨回頭望向贖罪堡，黑岑岑的城池背靠群山，仿佛沉睡的巨人。但是他很清楚這尊巨人體內積蓄著瘋狂的火焰，隨時可能蘇醒過來將他吞噬。

此戰倘若失敗，城裏的革命者必將受到極大激勵，暴動也將更加猖獗，而在戰場上損兵折將的騎士團以精疲力竭、士氣低落的狀態回到那座充滿敵意的城市，根本無法維持秩序。

克勞茨猛回頭，直勾勾望向寇拉斯軍陣地，眼中布滿血絲。相比身後的贖罪堡，敵軍陣地顯得觸手可及，或許只需要再堅持一下，勝利就會如期到來。如此想著，克勞茨不再猶豫，催馬向前猛沖。

縱深近十裏的荒原已被硝煙籠罩，不斷有炮彈落下，炸出一個大坑，將沙土、泥漿、青草還有殘肢碎肉的混合物拋向空中，彌散成一大團渾濁的霧霾，散發出令人作嘔的氣味，只要吸入一口就使人深切體會到死亡的恐懼。

克勞茨與埃爾文所部騎兵頂著炮火艱難沖鋒，這垂死掙紮的場面使魯道夫回想起當初在基特蘭德高原上遭遇“龍之眼”黑獸人騎兵團那一戰。

兩場戰役的進程大體相同，但是細節也有不同。當騎士團在付出慘重傷亡突進到陣地一裏之內——炮火覆蓋不到的地帶，往常魯道夫會等敵人沖的更近一些，然後由遊俠獵騎兵三段拋射延續火力，但是如今寇拉斯軍的陣營裏並沒有獵騎兵，負責填補這段中距離火力空白的是裝備新型“擲彈筒”的擲彈兵。

高大強壯的基特蘭德武士單手拎起擲彈筒，打開支架固定在陣地前方，旁邊的助手將帶有尾翼的“傑克彈”自筒口塞進去，調整好拋射角度。指揮官伊萬上尉揮下軍刀，擲彈兵同時壓下拉杆接通發射魔晶回路，驟然迸發的磁力將“傑克彈”砰的一聲彈射出去，在空中劃過一條條優美的拋物線，砸在帝國騎士頭上。

爆炸聲再次響起，火光吞沒飛奔的戰馬。擲彈筒在戰場上的初次演出堪稱完美，如同羅蘭所願填補了一千碼到一百碼之間這段對大炮來說太近、對弓箭來說又太遠的火力空白。

美中不足的是擲彈筒的表現太過搶眼，完全摧毀了克勞茨孤注一擲的信念，勒住韁繩呆怔數秒，最終頹然下令全軍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