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3章 大革命（四）

此時坎普上校已經覺察到城裏亂了套，騎士團在街頭縱馬沖撞示威民眾，暴力沖突愈演愈烈，而大主教本人卻還不肯露面，保持著詭異的沉默。

迅速惡化的事態令坎普上校心神不寧，猜不透大主教到底打的什麽主意，同時也為自己的前途擔憂：身為治安司令，他有義務維持城裏的秩序，現在街頭請願運動升級為流血沖突，事後無論誰得勢，都要找一只“替罪羊”出來為秩序失控負責。眼瞅著這口“黑鍋”就要扣在自己頭上，坎普上校急得好似熱鍋上的螞蟻，卻又不知該如何是好。

就在這時候，埃爾文一行來到營地，亮出大主教的手諭要求他移交指揮權。

坎普上校半信半疑的看了一下手諭，不由皺起眉頭。他是不怎麽識字，但是身為菲利普的親信，對上司的筆跡還是很熟悉的，這封所謂的手諭……字跡看起來有些可疑，但是加蓋的印章的確出自大主教之手，魔法徽記做不得假。

面對埃爾文騎士不耐煩的催促，坎普上校咬了咬牙，決定交出兵權。治安司令的職責於他而言好比燙手山芋，交給埃爾文自己樂得置身事外，將來無論鬧出多大的亂子都與他無關。

埃爾文順利接管治安部隊，命令這些民兵出身的警察馬上去街頭執勤，以大棒對付那些鬧事的暴民。

治安警察原本接到的命令是消極巡邏，現在突然接到反轉一百八十度的新命令，不免感到莫名其妙。有些警察不忍心對鄉親鄰裏下毒手，但是也有人為了保住飯碗不得不硬起心腸賣命。

治安部隊的入場為騎士團分擔了壓力，人群在騎士與警察的驅趕下四處流竄，跑得慢的少不得挨上一警棍，當場頭破血流。反抗激烈者被騎士催馬撞翻外地，警察隨即撲上來捆綁逮捕。

軍警聯手嚴酷鎮壓收到立竿見影的效果，街頭暴動的人流被分割驅逐，受傷倒地的人被拖走，漸變空曠的街道上殘留著斑斑血跡和遍地垃圾。

然而就在軍警聯手恢復秩序的時候，街邊店鋪中突然竄出一群蒙面暴徒，點燃裝有油脂、熾火膠和棉芯的酒瓶拋向軍警聚集的地帶，玻璃碎裂聲中爆開大團火球，噴濺出去的油脂粘在騎士和警察身上猛烈灼燒，受驚的戰馬噅噅嘶鳴瘋狂蹦跳，將背上騎士掀翻在地，在火海中艱難掙紮。

這場明顯早有準備的襲擊對猝不及防的軍警造成極大殺傷，受到鼓舞的民眾也不在滿足於根本毫無用處的“和平請願”，將騎士團和治安警察視為帝國暴政的代言人，效仿那些蒙面人的做法，以毛巾蒙住面孔，點燃裝在酒瓶中的燈油作為武器投向軍警。頃刻之間，以大神殿為中心，周圍的街區盡皆變成戰場，街頭遍布烈火，滾滾濃煙籠罩在城市上空。

騎士團與治安隊遭到燃燒瓶攻擊，很快就出現傷亡。這時他們意識到自己要鎮壓的不再是手無寸鐵的民眾，一不小心就有可能送了性命。局勢已經如此嚴峻，軍警不得不優先考慮自身的生存。克勞茨曾下令禁止對民眾使用殺傷性武器，現在也沒人理會了，騎士們丟開馬鞭，咒罵著換上更趁手的晨星錘，催馬沖向高舉火瓶試圖向他們投擲的暴民，劈頭蓋臉砸下去。

“晨星錘”是一類重型釘頭錘，沉重的錘頭由精鋼鑄造，帶有放射狀棱角或尖刺，類似狼牙棒，殺傷力極大，鎧甲都擋不住重錘毆擊，那些缺少甲胄保護的平民挨上一錘輕則皮開肉綻骨頭折斷，重則當場腦漿迸裂。

寇拉斯堡的街頭慘案由此進入最激烈、最血腥的高潮階段，民眾與軍警都殺紅了眼，暴力沖突從上午持續到黃昏，共計二百四十六名抗議者在沖突中不幸喪生，六百余人重傷，近千人被捕。軍警一方也付出了不小的傷亡，超過兩位數的騎士被暴動者活活打死，死傷的治安警察更是超過百人。

當日暮西垂，街頭的沖突有所緩和，然而這並不意味著和平降臨。在街頭沖突中受到傷害、失去親友的人們，心頭的怒火並未熄滅，年輕的革命者們聚集在隱秘的地下室或者倉庫裏躲避軍警追捕，群情激奮的商量如何才能搞到武器，召集更多同仁志士，團結起來繼續與帝國的鷹犬作鬥爭。

有人提議連夜出城投奔魯道夫將軍，有人不甘心的建議襲擊監獄救出被捕的兄弟，有人異想天開的想潛入軍營在水井裏下毒，把那些殘暴的騎士統統毒死，還有人把矛頭由“什一稅”指向教會，串連志同道合的夥伴，計劃縱火燒毀培羅大神殿……

血色黃昏籠罩贖罪堡，在這彌漫著硝煙與血腥的街頭，仇恨的種子在人們心中萌芽。現在沒有人再提什麽“和平請願”，激情取代理智，以血還血以牙還牙的暴動已然成為多數人的共識；除了傑尼斯和他那群改革派牧師，沒有人還對菲利普心懷幻想，白天守在神殿圍墻外高喊“我們需要菲利普”的人們已經失望透頂，再提起大主教閣下時總不免撇起嘴角，不屑地罵上一句“縮頭老烏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