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1章 大革命（二）

維特不敢多嘴，心裏卻還是覺得老師未免太過虛榮，太過矯飾，現在這種時候哪還顧得上史學家如何評價，後人有何看法，平日裏他不是一直教導年輕牧師“言為心聲”嗎？怎麽輪到自己的時候就做不到了。

直到此時，贖罪堡的局勢都還稱得上一片大好，菲利普只需要完成演說稿的最後潤色就可以昂首闊步登上歷史舞台，領導流放地的革命運動，而街頭雖然有些雜亂，人們雖然有些亢奮，但是秩序總的來說還好，沒有發生惡性暴力事件，人們樂於以和平請願的方式爭取自己應得的權力。

時針走到上午九點過十分，日後以“九四慘案”之名震驚遠東的流血沖突還都看不出任何征兆，直到全副武裝的騎士團突然從南北兩個方向列隊闖進城門，騎著戰馬徑直沖向街頭參加抗議和請願的人群。

騷亂由城門前開始，迅速沿著街道輻射開來，多數人面對怒馬沖撞明智的選擇退避，街頭人群像是被獵犬驅趕的鴨子，驚慌失措的散開，抱頭躲進街邊店鋪。但是仍然有少數人拒絕退讓，指著馬背上的騎士破口大罵。

鐵面具遮住騎士的臉孔，回應抗議者的是冷酷的眼神和呼嘯抽下的馬鞭。攔路者頭破血流摔倒在路邊，騎士傲然催馬從其身上跨過。

騎士團的鎮壓行動立刻激起民眾反抗，人們抄起石塊、雞蛋、番茄或者隨便什麽順手的東西，叫罵著砸向馬背上那些耀武揚威的“鐵皮罐頭”。

一場和平請願由此演變成暴力沖突，憤怒與仇恨在城裏的街道上蔓延。

“住手！你們這群瘋子，為什麽要對手無寸鐵的市民使用暴力？快給我停下來！”沖突來的太快，傑尼斯牧師有些猝不及防，回過神來才發覺自己費盡心血營造的大好局面已經被那群愚蠢的騎士搞砸，氣得他沖上去一把扯住就近戰馬的韁繩，試圖阻止騎士行兇。

“死老頭，滾開！”鐵面甲下傳來惡聲惡氣的咒罵，騎士陡然揮出馬鞭抽在傑尼斯牧師的胳膊上，唰的一下撕裂袍袖，在胳膊上留下一條鮮紅刺目的血痕。

“你這混蛋竟敢動粗！老子要代表培羅懲罰你！”傑尼斯牧師可不是好脾氣的人，平白挨了一鞭子頓時火冒三丈，反手握住聖徽念誦祈文，為自己加持6環神術“正氣如虹”，金色光輝籠罩老人，矮胖的身軀劇烈膨脹，轉瞬間變身為一尊巨人。

“吾主在上，你竟然是聖職者——”馬背上的騎士失聲驚呼。

“給我滾下來！”傑尼斯牧師揮出巨掌，如同老鷹抓小雞似的將那騎士從馬背上拽下來，砰得一聲重重摜在地上。

騎士被摔得頭暈目眩意識模糊，耳畔傳來人群雷鳴般的叫好。

傑尼斯牧師聽見人們喝彩，猛然醒悟自己一時沖動鑄下大錯。身為“和平請願”的領導者他本該以身作則，現在卻成了鼓動民眾暴力反抗騎士團的帶頭人，禁不住擡手扶額，為自己的沖動行為深感後悔。

“一把年紀了，實在不應該啊……”

……

葉夫根尼婭一大早就走上街頭，帶著兩名高階遊俠喬裝的侍女混跡在人群中，面無表情的觀察著街頭動向。傑尼斯所倡導的“和平請願”似乎進展良好，這讓她如鯁在喉。如果不能設法將這場“和平請願”轉變成“流血沖突”，傑尼斯與菲利普一黨就將借勢而起，即便魯道夫率軍返回贖罪堡也很難扭轉民心所向。這種時候，她不得不考慮動用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兩天前她就傳出密令，要求寇拉斯軍設在各個城鎮的情報站遴選忠誠可靠的精兵強將，連夜返回贖罪堡，到“友善之家”報道。

葉夫根尼婭接見了全體特工人員，並且為這支總數不過五百人的“秘密部隊”準備了適合街頭沖突的武器和裝備，讓他們換上普通市民的服裝，今天一早就散布到各個街區，等候她的命令。

葉夫根尼婭一直在尋找投入這支秘密部隊的時機，只需要引燃一點火星，就可將街頭變成戰場，問題是她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時機來制造暴力沖突，畢竟大主教和治安部隊都顯得很克制，沒有對民眾采取任何敵意行為，在這種局面下，她實在狠不起心腸搞陰謀。

或許是命運女神垂顧，克勞茨騎士團的出現終於給她帶來期待已久的機會。既然騎士團首先對和平請願的民眾動用暴力，既然連傑尼斯牧師這樣的“改革派”領袖都忍無可忍出手反抗，那麽理應有更多不堪忍受克勞茨一黨殘暴鎮壓的人民站出來做出響應。

葉夫根尼婭緊握“高等通信石”，連續發出預定的戰鬥信號。分成五十個“戰鬥小組”混進人群的寇拉斯軍特工立刻行動起來，寬松的鬥篷下面藏著手弩，混在人群裏擡手一箭射向戰馬，咻的一聲悶響，戰馬眼珠爆裂，痛苦嘶鳴人立而起，猛然揚起的前蹄將一名路人踢翻，緊接著闖進人群瘋狂踐踏。馬背上的騎士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試圖勒住韁繩控制戰馬，非但於事無補，連自己也被發瘋的戰馬甩了下去，結結實實跌在地上。還不等他爬起來，憤怒的人群就湧上去拳打腳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