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4章 銀空的新主人（一）

銀空，商業區。

星界沒有白晝與黑夜之分，珀絲卻仍然保持著午睡的習慣，正如三十年前在卓爾地城時那樣。

一陣敲擊聲透過窗口傳進臥室，將珀絲從鋪著猩紅絲絨提花毯子的大床上吵醒。這位銀空最大妓院“快樂鈴鐺”的老板娘坐起身來，頂著一頭淩亂的白發、趿拉著拖鞋走向陽台，黝黑的膚色遮不住臉上的惱怒。

“嘿！你們這些該死的混球，最好停止制造噪音！”珀絲穿著絲綢睡衣站在陽台上高聲怒斥，尖銳的嗓音立刻引來無數仰視的目光，不熟悉這位卓爾女士的旅行者或許會驚訝於她那嬌小的身軀竟然能夠爆發出如此洪亮尖利的咒罵，銀空當地人卻是見怪不怪。黑暗精靈術士珀絲的壞脾氣本地盡人皆知，以“音鳴爆”罵街只是熱身活動，倘若對方拒絕遂她的心意，這兇暴的婆娘不會介意朝對方頭上丟火球。

“珀絲，無論你對我的工程有什麽意見，最好閉上嘴巴，銀空還輪不到你當家做主。”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從工地上傳來，發話者是一位有些駝背的中年男人，蒼白的臉龐看起來病懨懨的，然而手中緊握的魔晶靈杖卻使珀絲不得不按捺怒氣，換上一副虛情假意的笑臉。

“喲，這不是親愛的尤金先生嘛，您好久沒有光顧我的小店了，聽說您接了一單大生意，正忙著發財！”

“是啊，我的黑美人兒，如你所見，我攬到一項大工程，如果因此打擾到你那真是太抱歉了。”尤金的臉上也擠出些許笑容。這位專精“心靈創造系”的心靈術士是銀空最負盛名的建築承包商，他將“創形者”的技藝應用在設計和建造房屋上取得了廣受贊譽的成就。

珀絲遙望施工現場，眼中浮現一絲疑惑。那兒原本是“放浪者旅館”的舊址，不久前，一艘吉斯揚基戰艦闖進銀空所在的星域，開炮襲擊旅館，將那棟頗為華麗的建築夷為平地，旅館老板洛克因此罹難。那場悲劇發生之後，銀空的氣氛著實緊張了好幾天，不過隨著戰爭的威脅遠離這片星界樂土，當地重現繁華景象，只有橫亙在街角的旅館廢墟仍在向人們彰顯吉斯揚基人的殘暴行徑。

“放浪者旅館”的不幸遭遇曾使珀絲感到同情。“同情心”，這種美德對一位卓爾精靈實屬罕見。珀絲出生在主物質界某座卓爾地城，自幼接受的是“卓爾式”的殘酷教育，但是她並非蜘蛛神後的信徒，內心真正崇拜的是“因果女王”帝茉絲，這在當地並不罕見——那些在與地表精靈戰爭中失敗、失去蜘蛛神後恩寵的卓爾家族，總會設法從其它神只那裏尋求安慰，相對寬容、溫和的帝茉絲信仰因此得以在地城中迅速傳播，這已經是公開的秘密。

珀絲的家族很不幸淪為蜘蛛神後清理背信者的犧牲品，忠於蘿絲的卓爾家族聯合起來摧毀了她的家園，親人全被殺害，珀絲本人被俘後先是遭受酷刑虐待，後來又被賣給奴隸商人，輾轉流落到星界，在妓院中開始了新的生活。

珀絲對“賣笑”這個行當並不排斥，但是她不認為妓院老板有資格拿走她辛辛苦苦掙下的皮肉錢，於是她略施手段，用一杯摻了劇毒的蜜酒送妓院老板歸西，取而代之成為這家妓院的主宰。珀絲把妓院經營地很紅火，現在她又恢復了一位卓爾貴族女性應有的尊嚴：手底下有的是姑娘幫她賺錢，而她只會挑選那些看得順眼的男人共度良宵。家庭變故沒有磨滅她的信仰，她自認為像天使一樣善良——那些膽敢拒絕她求歡的男人只會遭到鞭撻而非閹割，欠下尋歡錢的嫖客也只是被剝光衣服從陽台上丟下去，這對一位卓爾女士而言已經算得上寬宏大量了。

“尤金，我聽說那位可憐的半身人被吉斯揚基佬的艦炮轟成焦炭，是誰出資請你重建‘放浪者旅館’？”旅館與妓院在生意上存在一定程度的競爭關系，珀絲覺得自己有必要關注一下新冒出來的競爭對手。

“是達利婭·巴瑞琪娜小姐，一位美麗尊貴的高等欲魔女士，人們尊稱她為‘福照大天使’。”尤金提到金主芳名的時候油然露出恭敬之色。

“達利婭·巴瑞琪娜？”珀絲抓抓頭發，“我沒聽說過這號人物，也就是說我們將會迎來一位新鄰居，呵呵，希望她的旅店不會兼營皮肉生意。”

尤金譏誚地笑笑：“你大可不必擔心被搶走生意，達利婭女士要求我興建的不是旅館也不是妓院，而是一座富麗堂皇的領主府邸。”

“領主府邸……哈哈，你一定是喝多了，在說醉話。”

“信不信由你，銀空的天就要變了，你等著瞧吧。”

尤金轉回身去，催促助手加緊幹活。術士學徒指揮著形態各異的“星質構裝體”在工地上忙碌。宏偉的鋼鐵框架已然拔地而起，簡單的粗活由星質構裝體負責，尤金和他的學徒只需要施法為建築框架附著星質墻體，裝嵌漂亮的水晶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