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魔鬼的哲學

達利婭站在燃起濃煙的屋頂上，靜靜俯瞰腳下充斥著血腥與哭號的街道，臉上沒有絲毫動容。

三頭石化巨獸在她的慫恿下釋放出全部野性，在街頭橫沖直撞，肆意殺戮居民，並將惶恐的人流朝遠處驅趕，如同連鎖反應一般制造更大的混亂。

克拉克站在達利婭身後，目睹街頭遍地血腥，禁不住面露不忍。

他很清楚以自己的立場沒有資格同情任何人，也沒資格責備達利婭的暴行，可他還是按捺不住心頭那絲悸動脫口而出：“達利婭，請不要這樣！”

美麗而冷酷的欲魔女士對他的呼喚充耳不聞，仍是一臉淡漠俯瞰街頭那副悲慘的眾生相。

“達利婭！達利婭！！”克拉克只得提高嗓音，一直喊道喉嚨沙啞，那個魔女才緩緩回過頭來，冷冷瞥了他一眼。

“我的耳朵沒有聾，你想說什麽盡管說，沒必要激動地大吼大叫。”

“為什麽非要如此殘忍，達利婭，當初格蘭德雇用我們的時候可不是這樣說的，他需要兩個生面孔進城替他打聽情報，可沒說要我們濫殺無辜！”克拉克憤然道。

“此一時彼一時，現在他的命令改變了。”

“我們可以拒絕他的命令！你不是很會鉆條文漏洞嗎？為什麽不跟他直說這種要求不合理！”

“呵呵，你是真傻還是裝傻？”達利婭哂笑一聲，“在絕對的力量面前合同條文有個屁用，如果我們當初敢說一個不字，你信不信當場就要被那魔王一巴掌拍死！”

克拉克不敢不信，否則當初他也不會忍氣吞聲。

“但是現在不一樣，那魔王並沒有跟在我們身旁監督，你隨便敷衍兩下就行了，為何如此賣力替他濫殺無辜？”

達利婭搖搖頭，嘆息道：“以你的頭腦大概也只能思考到這種地步了，如果我們真的敷衍了事，無法制造足夠的混亂吸引城防與治安機構的注意，那就無法為格蘭德創造足夠的空間執行後續計劃，一個環節出錯整個鏈條都要崩潰，格蘭德事後追查起來饒得了我們？”

“天下那麽大，我們隨處可以躲藏，不信他找得到！”克拉克還是不服氣。

“然而我並不想過那種東躲西藏的生活，陰溝裏的老鼠能有什麽出息？你想走就走，我會完成你那份工作。”

“我的那份工作？難道你殺了這麽多人還不夠，還要再多殺一倍才滿足？”克拉克眼中滿是不忍，“我喜歡這座城市，也喜歡這裏的人，求求你可不可以看在我的面子上手下留情，不要再屠殺那些無辜地人了。”

“其實我也挺喜歡這座城市的，然而奉命行事，也就顧不得個人喜好了。”達利婭淡然拒絕他的請求。

“你這個人到底有沒有一點自己的意志？”克拉克禁不住憤怒起來，“難道‘奉命行事’可以作為濫殺無辜的借口，使你心安理得推脫罪過，一點都不覺得內疚？”

達利婭啞然失笑，回頭望著她的巨人搭档，目光深邃而鋒利，說出來的話也分外蒼涼：“克拉克，好好看著我，看看你面前這個女人，你可知道她為何被稱為‘魔鬼’？因為超凡的血統？強大的力量？或者天生一副歹毒心腸？你不懂，可憐的克拉克，你缺乏信仰，蔑視秩序，沒有組織，所以你根本不可能理解我的所思所想。”

“那麽可不可以告訴我，你到底在想什麽？”

“我想什麽其實不重要，自從我由九獄烈火中誕生那一刻開始，煉獄意志就深深烙印在我的靈魂當中，成為我的信仰，我將自己的個性消解在信仰當中，將自己融入秩序，成為組織體制的一個零件，為此我將失去一部分自由，卻也得到了心靈的寄托。”

“什麽心靈寄托，那都是你推脫良知譴責的借口！”

“你居然說起‘良知’，這可真有意思，信不信我能當面殺掉你，剜出你的心臟生吞下去面不改色？如果連這點小事兒都要觸動良知我根本無法在九獄生存到今日，更無法成為一名‘凡人獵手’。”達利婭的笑容充滿譏誚，“你是‘凡人’，我是‘獵手’，我殺你天經地義不會有絲毫負罪感，克拉克我可憐的朋友，無論你信或不信，事實就是如此，當我將自身融入信仰與體制，良知就不再是我的私人情感，失去自由換來的好處是成為體系的一份子，我所做的一切無論善與惡都將由體系負責，而我本人沒有義務對任何人進行任何形式的道德懺悔，什麽叫魔鬼？這就是魔鬼！如果你認為我很邪惡，那麽請注意，這是系統性邪惡，個人品格改變不了系統本質，一輛脫韁的馬車在街頭橫沖直撞，被踐踏受傷的人們應該譴責誰？難道譴責車軸上的某根輻條？”

“不，這說不通……”克拉克無力的垂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