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 沉船

霜巨人一聲聲嘲弄宛如利刃刺入奧列格耳中，使他渾身血液幾乎沸騰，激動地跳了起來，指著霜巨人莽夫的鼻子厲聲叱喝：“你給我閉嘴，不許說這些褻瀆神祇的混賬話！無論我的肉體曾經多麽墮落，然而我的心永遠向往莫克什，偉大的女神是我精神上永恒的戀人，寄托著我全部的忠誠與愛情，我的靈魂絕不會背叛她！”

克拉克翹起腳，換了個舒坦的姿態倚著松軟的沙發靠背，斜眼瞅著奧列格，眼中滿是嘲弄：“得了吧，我親愛的大少爺，我雖然是一個沒有信仰的粗人，可我也明白你眼下的困境，說到底還不就是你那位莫克什女神太弱，被辛德拉女士狠狠踩在腳下，只剩最後一口氣勉強吊著老命，既無法維護自己的神權，更無法維護你這個狂信徒，所謂的‘莫克什教會’就好比汪洋大海上一艘破洞百出即將沉沒的大船，包括你的父親在內，別人都在爭搶舢板下海逃命，只有你這個傻瓜還死守在船上，用你那頂舊氈帽拼命往外舀水，指望能夠挽救這艘破船，然而這只不過是白費力氣，最終你將陪伴這艘破船一同溺死在汪洋裏，那麽請你告訴我——這種愚蠢的殉葬到底有啥意義？”

“克拉克，別說了！算我求求你，別再說了！”

達利婭竭力勸阻克拉克冷靜下來，否則他與奧列格之間的爭吵必將升級為一場不可收拾的暴力沖突。

“好好好，我閉嘴，反正想說的我都說完了。”克拉克高舉雙臂表示妥協。

奧列格也沒再說話，望著對面墻上駝絨壁毯呆呆出神，劇烈起伏的胸膛顯示出他的內心仍然無法平靜。

客廳裏重歸寂靜，氣氛變得格外尷尬。

達利婭舔了一下幹澀的嘴唇，試著換個話題活躍氣氛：“奧列格先生，接下來你有什麽打算？”

“接下來……”奧列格扭頭望向窗外，夕陽余暉正與他此刻淒楚落寞的心境相合，“既然這座城市選擇背叛莫克什，我也沒有必要在這種墮落的地方呆下去了，我打算離開基特蘭德，出海去新大陸旅行，試著用我自己的方式傳播莫克什的啟示，宣揚吾主的榮光。”

說到這裏，他眼睛一亮，擡頭望向達利婭和克拉克，滿臉殷切：“對了，你們都是從新大陸來的吧？聽說那片大陸比阿特拉斯全境更遼闊，肥沃的土地缺乏信仰滋潤不過是一片綠色荒漠，如果我去新大陸傳教，你們願不願與我同行？反正你們終歸是要返回故鄉的。”

達利婭與克拉克對視一眼，不約而同面露難色。

事實上，只有克拉克是新大陸的土著，達利婭的老家在巴托地獄。

其次，克拉克還沒有看夠阿特拉斯的花花世界，哪有心情回老家？

最後，他倆來到基特蘭德城還肩負著一個秘密任務，如今任務尚未完成，又怎能半途而廢？

心裏不情願，明面上又找不到合適的理由拒絕奧列格的邀請，正尷尬的時候門外傳來腳步聲，一位頭發花白的魁梧男子走了進來。

“父親大人，您怎麽來了？”奧列格連忙起身相迎。

謝爾蓋沖兒子擺了擺手，徑直拉開一把椅子坐下。

達利婭以為這父子倆有話要說，便扯了克拉克一把，起身笑道：“將軍大人，我們就不打擾了——”

“慢著！”謝爾蓋擡手阻止她離開，面無表情地說：“奧列格，你先出去，我有話對這兩位朋友說。”

奧列格愣了一下，帶著滿腹疑竇走出會客廳，反手關上房門。

達利婭和克拉克對視一眼，都有些不知所措。

謝爾蓋拿起茶具自斟自飲，沉默片刻方開口道：“我那個不成器的兒子太天真，不懂得人間險惡，一點小事不遂心意就激動起來，說了很多任性的傻話，你們不要當真。”

達利婭敷衍地笑笑，心裏卻不以為然。雖然她不認為奧列格死守著已然沒落的莫克什信仰是明智之舉，卻很佩服他對信仰的虔誠，對純凈自身精神世界的不懈追求；相比之下，謝爾蓋誠然老奸巨猾，卻遠不及兒子有骨氣，打著莫克什信徒領袖的旗號爭名奪利，內心卻未必有多少真實的信仰，在精神層面非但沒有對兒子產生積極的影響，反而拖了奧列格的後腿，也難怪奧列格對他大失所望，達利婭站在旁觀者的角度，對這位為人市儈圓滑的過氣貴族評價不高，也沒興趣跟他深談什麽。

謝爾蓋對她的冷淡態度不以為意，繼續說：“現在你們還不能離開基特蘭德城，我有更重要的事交代你們去做。”

克拉克一聽這話忍不住火冒三丈：“我說老頭兒！你給我搞清楚啊，花錢雇傭我和達利婭的是你兒子，不是你，你憑啥對我發號施令，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

謝爾蓋擡頭看了他一眼，隨即淡然移開視線，不屑的意味溢於言表，轉頭繼續對達利婭說：“克拉克是個沒腦子的莽夫，拿錢辦事就夠了，至於你，達利婭，你跟他不一樣，身為‘福照天使’的一員你並不缺乏頭腦，難道到現在為止還沒有覺察到基特蘭德城的風向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