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我是誰？

沼澤深處，迷霧籠罩的小島上氣氛肅殺。

目睹古辛斯基慘遭虐殺，冬妮婭打心裏泛起一股寒意。

就在不久前她還對艾格尼絲心存幻想，一廂情願的認為自己的母親未必就是一個純粹的壞人，她犯下那些惡行或許是出於難言之隱，或許是對偏見與歧視的過激反應，然而現在她不得不面對現實：艾格尼絲遠比她想象中更殘忍冷酷，她們之間不可能相安無事。

艾格尼絲盯著女兒憤怒的臉龐，嘴角泛起嘲弄的笑容：“為何如此氣憤，難道那只愚蠢的蛤蟆也是你的朋友？真抱歉，我的馬兒不小心把它踩死了，不過沒關系，這片沼澤裏有的是癩蛤蟆，我的寶貝女兒想要多少媽媽都可以給你抓來。”

冬妮婭厲聲打斷她的嘲弄：“艾格尼絲，少在那裏裝腔作勢，你心裏清楚我是為何而來！你潛入我的夢境，利用絞殺魔像控制我作惡，妄圖敗壞我在谷地村的聲譽，這筆賬我要跟你算清楚！”

老鬼婆在馬背上聳肩攤手，故作驚訝：“你說我在敗壞你的聲譽？這太可笑了！我不明白你為什麽要在意那些卑微的人類如何評價自己，我親愛的女兒，要知道你跟他們不一樣，你比那些只會鼓動唇舌的廢物更強大，更聰明，你不需要刻意爭取他們的贊揚，誰敢說你壞話，你就殺掉他，這麽簡單的道理難道也要我來教你？”

冬妮婭沒有被她蠱惑，冷冷道：“你錯了，跟我不一樣的不是別人，而是你自己！當你殺死我的父親並且親手拋棄我的那一天起，就不再跟我有任何關系，不許再叫我‘女兒’，這讓我感到惡心！”

艾格尼絲不禁嗤笑：“我的傻女兒，瞧瞧你多可憐，你被人類思想汙染得如此之深，以至於忘記自己的出身，假裝自己也是一個人類，這不能怪你，因為我也曾經歷過同樣的煩惱，有過與你一樣的仿徨與掙紮，然而總有一天你會認清自己的本質，變成你真正的樣子，就像我一樣。”

“不！我與你沒有絲毫相似之處，你的詛咒我一個字也不想聽！”冬妮婭禁不住激動起來。

艾格尼絲搖搖頭，幽幽地望著女兒，嗓音沙啞蒼涼：“這不是詛咒，只是在陳述事實，當我年輕的時候也跟你一樣天真淳樸，渴望融入人類的世界，也曾被人稱為‘替換兒’，我的女兒，你真的明白這個代號意味著什麽嗎？意味著你永遠無法像你渴望的那樣變成一個真正的人類，就算你努力改變自己的天性以適應庸俗虛偽的人類道德也沒有用，在他們眼裏你永遠是個‘替換兒’，是個外來者，遲早會暴露你的本質，就像羊群中長大的獅子，你越是靠近那個你渴望融入的群體就越會遭到對方集體排斥——因為你和他們不一樣！你可以恨我，卻無法改變一個事實：你的血管裏流淌著與我相同的血液！”

“你當然有理由認為我在胡扯，畢竟你擁有一張漂亮可愛令人著迷的面孔，而我卻又老又醜令人厭惡？實話告訴你吧，決定你歸宿的並非你的長相，而是你的出身！看著我，看看我的臉，很老、很醜對不對？然而只要我願意隨時可以變得跟你一樣青春靚麗光彩照人！”

艾格尼絲沒有撒謊。

當著冬妮婭和羅蘭等人的面，她的身材和容貌迅速發生改變，轉眼間就從幹癟醜陋的老太婆變成一位高挑甜美的年輕女郎，除了眼神還是那麽陰冷，容貌幾乎就是冬妮婭的翻版，兩人站在一起，宛如一雙孿生姊妹。

冬妮婭被眼前這一幕震驚了，呆呆的說不出話來。

世間哪個少女不虛榮？冬妮婭也不能免俗。正如艾格尼絲指出的那樣，她對自己的容貌多少有點自豪，也的確因為美麗的容顏更容易獲得別人好感，相形之下，艾格尼絲那樣又老又醜的女人難以融入社會也在情理之中，憤世嫉俗亦不意外。

然而此刻她內心的優越感被艾格尼絲無情粉碎。艾格尼絲並非借助魔法暫時恢復青春，改變容貌是她可以隨意施展的超自然能力，只要她願意，可以永遠保持這幅討人喜歡的形象。

“可她為什麽不肯偽裝自己，非得以又老又醜的可怕形象示人？”冬妮婭心裏不禁冒出一個疑問。

艾格尼絲一眼就看穿她內心的疑惑，幽幽地說：“然而這沒有意義，一張漂亮面孔對我本人能有什麽好處？無非是取悅那些以貌取人的膚淺之徒罷了，我天真的女兒，你必須深入思考一個問題：我們活著究竟是為了討好別人還是為了自己快活？當你想清楚這個問題就不會再排斥改變的本能。”

人活一世究竟是為了什麽？

美麗的容顏除了取悅別人還有什麽用處？

當年華老去，失去令人仰慕的美貌，那些曾經友善的人們會怎樣對待我？孩子們會不會嫌棄我，背地甚至當面咒罵我是“該死的老鬼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