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6章 緣木求魚(第2/2頁)

這種熱戀情濃的感覺有時會讓他覺得有些羞愧,覺得男子漢大丈夫這樣沉浸在戀愛中難以自拔實在太沒有出息了,後來又琢磨著難以自拔貌似不該是自己的錯才對,坦然地繼續沉浸下去,並為此感受到一種兩世記憶中都沒有過的濃烈到不由自主感到深深恐懼的幸福感。

當初讀《失樂園》,一直看完整本書結局,林軒所印象最深的,都不是男女主人公之間的感情,哪怕他們為這段不該存在的互相愛到極致的婚外情而選擇自殺,林軒為此而感到一種震撼,卻始終都不是這本書中他印象最深的。

而是,男主人公與他那位端莊的美麗的妻子,最初也是相戀相愛才締結婚姻。

他們曾經非常相愛。

而到了文中的時間裏,他面對著讓那位美麗的情人凜子都贊嘆美麗,身材也很好的妻子,已經沒有了任何的欲望,以至於一兩年都沒有沖動,卻在凜子這裏,年已半百的他種種急不可待花樣叠出,卻並非單純出於肉欲,曾經深愛妻子的他如今也是深愛凜子的。

林軒很希望這是作者的漏洞,卻更害怕不是。

他曾捫心自問,當初與姜淺予間關系還不曾明了時,做出拒絕許清如的決定,是不是有這方面的影響……他最終沒有敢給出答案。

後媽姜雅當初也曾因沈鶴而幾乎與父親姜巘嘉決裂。

林軒有時候會很羨慕小妮子對於愛情的純粹,她是真的相信她會與一直這樣互相喜歡著甜蜜著下去,林軒有時候很難把戀愛中的她跟以往那個聰明、高傲、冷艷的妹妹聯系到一塊去,尤其是當初網咖裏她幾乎毫不遲疑一巴掌打在徐慧臉上的場景……那時候的姜淺予,與現在的姜淺予,幾乎判若兩人。

說出“西瓜不夠大”的那個讓人心疼的許清如,也曾經以冷靜理智的姿態拒絕了林軒的表白。

沉浸在愛情中的林軒看不到它的真正面目,卻逐漸感到了它的可怕,所以更恐懼它的無情與殘酷。

金庸《書劍恩仇錄》中乾隆送陳家洛的玉佩上有“情深不壽”之語,歷來為人稱道,人們所理解的意思與老先生的願意或許相差很遠,這是常事,林軒並不覺得自己理解的愛到濃時情轉薄有什麽不對。

他只希望這些道理都是扯淡。如果不是,那就去證明它的不普遍性,凡事都有例外,既然人與人的差距比人與豬的差距都大,那麽道理就必然不適應於所有人。

林軒再次睡著後做了個夢。

他很清楚這是一個夢,卻還是因為夢中看到的場景而痛徹心扉,小妮子有了別的喜歡的人,就像現在愛他這樣愛著另外一個男人,對他撒嬌,歡喜嬌甜的模樣像是一柄鋒利的刀直插他心底。

醒來依舊覺得遍體生寒,他在黑暗中把已經電量告急的手機充上電,掛掉了電話,隨後就睜著眼睛,感受著著時間點點滴滴的流逝,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醒著。

重新看時間時,已經過了七點,林軒穿衣起床,洗漱後來到頂樓,陰沉的天空飄灑著淅淅瀝瀝的小雨,江映雪裹著厚厚的白色羽絨服,在廊下踱著步背單詞,林軒如往常般跟她打了個招呼,江映雪如往常般無視了他。

林軒走到廊下,卻沒有如往常般直接去健身房,也不說話,就站那看著江映雪發呆,江映雪原本並不管他,後來見這家夥一直盯著她出神,才蹙起眉頭,同樣盯著他。

林軒道:“我問你個事。”

江映雪沒說話,以目光示意他繼續說。

林軒問道:“你覺得愛情可以保鮮嗎?就是兩個人一直互相喜歡,不會因為時間太長就彼此習慣,甚至厭惡……簡單來講,就是時間長了,會不會就厭煩了,或者愛情就消失了。”

江映雪淡淡地道:“我又沒談過戀愛。”

“我知道。”

林軒一點都沒有討人嫌的自覺,兀自認真地解釋,“但這種事情往往都是單身狗更懂,越是沒談過戀愛的人,說起來越是頭頭是道,旁觀者清嘛。”

江映雪盯著他看了兩秒鐘,然後面無表情地道:“喜新厭舊是天性。”像是為了增加說服力,她又道:“你看過一本叫《失樂園》的書嗎?裏面的主人公年輕時就與他的妻子非常相愛,後來年已半百,還不是出軌,並且認為這才是自己此生的真愛,為此不惜家破人亡。”

林軒覺得胸口中了一刀,又懷疑自己看了本假書,不過細想,江映雪的話雖然有些斷章取義,但拋開文學性和主人公視角,她還真不能算是歪曲事實。

想求個治療結果卻被掛上了個點燃的林軒倍感受傷,鍛煉的時候沒有什麽精神,跑了一會兒步就下去吃早飯,張姨見他心情似乎不大好,吃飯時也不像以往那樣說笑,就關切地問他怎麽了,林軒自是笑著說了聲沒事,江映雪擡頭看了他一眼,又低下頭喝粥,過了一會兒,淡淡地說了句:“兩個人的事情,非要問別人,不是緣木求魚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