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襲擊

西卡城外,密林。

厚厚的雪,覆蓋在了堅硬的凍土,讓本就堪比鋼鐵的凍土,仿佛披上了一層鎧甲,密林中的松針更猶如是一柄柄鋒銳的小匕首,任何冒然穿梭其中的人,都會被割傷。

每年巡邏兵的隊伍中,都有這樣準備不足的倒黴蛋。

也因為這樣的倒黴蛋,每個巡邏隊都會有著一次急速的成長期。

卡爾當年就是個倒黴蛋。

第一次加入巡邏隊的他,拒絕了當時隊長披上厚厚麻布鬥篷的提議,堅持自己要穿著鎧甲,然後……他沒有被鎧甲保護的位置,松針刮了個鮮血淋漓。

至於被鎧甲保護的地方?

同樣沒有好過。

長時間的運動,大量的汗液,不僅讓他感到難受,還在夜晚的時候將他的皮膚、內襯徹底的凍上了,卡爾永遠忘不了,隊長和隊友們燒開水解決自己的模樣,那次之後,他還因為風寒病了一周這才痊愈。

接著,他再次拒絕了自己母親以參謀身份加入軍隊的提議,又一次的返回了巡邏隊中。

一待就是一年。

很枯燥,也很危險。

但也很快樂。

沒有什麽勾心鬥角,更沒有笑裏藏刀,大家都是將後背交給彼此的隊友、兄弟。

回想著當年,卡爾下意識的就要翹起嘴角。

但是,到了這個時候他才回過神,我已經是骷髏了啊,哪裏來的嘴角。

頓時,卡爾張開了下頜骨。

他想要放聲大哭一場。

可惜,他是個骷髏,連哭都哭不出來。

有著的,只是靈魂之火的跳動。

西卡城回不去了。

人多的地方也去不了了。

荒野,將會是我的家嗎?

母親、父親、舅舅再也無法相見了!

一旦見到,恐怕就會成為被斬殺的對象了吧?

一想到今後的日子,卡爾的心情變得陰郁。

他從未想到自己回落到這般地步。

但卻沒有更多的怨恨。

畢竟,比真正死去的同僚來說,他還算是幸運,不是嗎?

“菲尼莎,你還記得隊長和大家埋在了哪裏嗎?”

卡爾向著坐騎問道。

“記得,在大雀嶺的一側。”

菲尼莎馬上說道。

“帶我去哪裏。”

卡爾習慣性的摸了摸菲尼莎的背脊,哪怕變成了枯骨,但依舊寬厚。

“好!”

菲尼莎一點頭,立刻從散步般的前行,變成了疾跑。

還是正常的戰馬時,有過各種魔法物品滋養的菲尼莎就有著其它戰馬所不具備的靈性、健壯、速度,而在變為骸骨戰馬後,菲尼莎各方面有了一種質的變化,至少,在卡爾感覺中,菲尼莎的速度快了一倍不止。

上午前,就能夠見到隊長了。

隊長,指的是卡爾第一次加入巡邏隊時遇到的那位隊長。

這位隊長對於卡爾來說,有著非同一般的意義。

甚至可以說是,讓卡爾從一個較為勤奮的貴族少年,變成真正戰士的領路人,兩人的關系更是亦師亦友,十分的親密。

如果不是在一次巡邏中,出現意外的敵人,這位隊長為了救他們的話,恐怕這個時候已經成為了西卡城軍方舉足輕重的人物了。

當然,還有他的那些隊友。

那次危機,就他一個人活了下來。

他的隊友學著他的隊長一般,一次次斷後,一次次死亡,為的就是給他這個年紀最小、最不懂事的弟弟爭取活下去的機會。

當時的他,恨、怒,愧疚。

恨自己的無用。

怒自己的無能。

愧疚……

隊長、隊友們自始至終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他加入巡邏隊的時候,是做了隱瞞的,只含糊的說了是個破落的小貴族,而沒有說出自己真實的身份。

然後,再也沒機會說了。

哪怕他事後懇請自己的舅舅派出了精銳騎兵,將那盜匪徹底的鏟除,但他的隊長、隊友們卻又怎麽能夠復活呢?

按照當時閑談時做出的約定。

他將所有人都埋在了大雀嶺一側。

因為,夏天的時候,那裏很漂亮,是大家每次露營時必選的地方。

而每一季,他都會去祭拜。

上一次的時候,是在兩個月前,天還沒有徹底冷下來的時候,他帶了大家喜歡的烈酒、香腸、熏肉和土豆餅。

也許,我應該守在隊長、大家那裏。

反正我和隊長、大家的模樣差不多。

坐在菲尼莎的背上,卡爾胡思亂想著。

而當菲尼莎停下來的時候,大雀嶺已經近在眼前了。

凜冬時的大雀嶺,不如夏日時漂亮,厚厚的冰雪覆蓋了一切,在夏天的時候,這裏風一吹,整個草場都會搖曳飄擺。

現在?

每走一步,都需要費盡力氣。

這還是卡爾特意開辟出了一條小路,如果是從沒有路的地方來大雀嶺,寒冬的時候,完全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