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星之遙望

深紫色的劍刃割斷了最後一個人的咽喉--血噴濺出來的時候,被微微扭轉的劍身擋住,血順著劍身滑落,片刻,沒有一點還能夠沾在劍上。

那人手裏握著的劍,仍然在極力的,試圖揮在依韻身上。

他的眼眶裏,湧動著淚水,不是悲傷,而是屈辱。那麽,那麽的努力……多麽漫長的時光,曾經許許多多,一個個美麗的女子的面容在他腦海中一一飛閃過去,曾經那些每一個,本都有牽手的可能,但為了前進,為了武功,他強迫自己放棄對情愛的念想,而是決然的拿起武器,決然的繼續那沒有盡頭的枯燥的,乏味的自修。

內勁已經無法提聚,招式還沒有施展完的一劍從剛出招就已經沒有了力量,速度也因此大幅度下降,這樣的威力,根本不可能突破別人的護體真氣,甚至一個新手的護體真氣也未必能夠擊破,毫無疑問,這是徒勞的一劍,哪怕是一個新手也能夠從容的避開。

但是,劍卻斬在了依韻的身上……

依韻身上的護體真氣也同時消失,這一劍,斬在了依韻的身上。

戰衣受力,微微內凹,但鋒利的劍刃卻沒有對戰衣造成任何損傷。

依韻面無表情的注視著身旁,咽喉在噴血,即將斃命,卻因為這一劍能夠砍中而流露出激動之態的最後一個敵人。

那人的眼睛裏湧出的淚水更多,因為激動,而笑著。他是最後一個,至今為止,死了那麽多的人,那麽多的人……可是卻沒有一個人能夠碰著依韻的哪怕一根頭發,但是,他做到了,他的武器砍在了依韻的身上,盡管沒有造成任何傷害。

"為什麽……"微笑之後,他的憤怒突然消失無蹤,可是卻仍然充滿不甘的,極盡努力的問出這句話。咽喉中間還能夠開口說話的人,很少見。他快死了,這是他最後的問題,也是殿堂裏堆積的許多屍體不久前心裏頭的不甘疑問,為什麽?為什麽他們那麽的努力,每一個人都那麽的努力,這麽多人加起來的努力,換來的竟然是這樣的結果?因為立場?那麽多人的努力相加卻竟然連在依韻劍下掙紮的余地都沒有?不--不公平!

那人的笑容消逝,豆大的淚水劃過那張剛毅的臉龐,他發誓,這是他涉足江湖以來,第一次流淚。他已經沒有別人可以問,更因為他覺得可以問這個殺死他,殺死許多同門和入世佛入世菩薩的敵人,邪佛。因為這一劍他本來不可能砍中,只是因為依韻沒有閃避;如果那是嘲弄他的徒勞,他卻在依韻臉上找不到任何勝利者的得意。他覺得,也許這個人是感動了,因此成全了這場戰鬥中如他一樣的,許多人的夙願--哪怕碰到他一次,哪怕一次,哪怕一次也好!

依韻面無表情的看著那人無力的握著兵器,順著他的肩旁,滑落跌倒在地上,但是他的目光,仍然充滿期許與悲哀的一眨不眨的緊緊盯著自己,他快死了,他知道,因此他更迫切的渴望能夠得到他的回應。為什麽不閃避?因為依韻知道這人的劍不可能損壞千山水雲戰衣;為什麽不閃避?因為依韻閃不閃避都已經無所謂;為什麽不閃避?也許,有一種不理智的理由在冥冥中作祟……"你們流的是汗,而我流的是血。"北落紫霄劍緩緩入鞘的時候,依韻面無表情的注視著那個目光漸漸暗淡,即將徹底氣絕的最後一個敵人的臉,他不畏懼看見對手死亡的情形,因為他早已經跨過了這種心魔障礙。"會好些?"

沒有回答的聲音,那個人已經不可能再說話了,他的目光徹底的暗淡了下去……但氣絕斃命的時候,臉上卻掛著奇怪的笑容,那是否算是回應?

羅漢殿裏橫七豎八的躺滿了屍體,除了最後一個被殺死的人外,不存在相對完整的屍體,劍氣殺死的敵人破壞的創傷太強,多重劍勁的力量就是如此,而直接用劍殺死的人卻能夠很完美的控制力量,不必要出現任何無謂的力量消耗。

羅漢殿裏,被濃烈的,血腥的氣味充斥。

依韻握著劍鞘走出羅漢殿外的時候,夜空,一輪殘月高掛,星辰依稀。

距離最北面的那顆孤獨的星,孤獨的閃耀著特別炙亮的光芒。

北落師門,本是一顆孤獨又亮的星辰。

曾經在許多野外逃亡,戰鬥的時候,依韻都能夠看到它……

"北落師門咧!"紫衫坐在崖邊的石頭上,一雙腿在虛空晃晃悠悠,欣然微笑的臉上,那雙明亮的眼睛遙遙注視著夜空中那顆,孤獨又明亮的星辰。小劍擡頭看了眼,語氣冷漠的應了聲。"少林派入世佛,入世菩薩接近全滅。他應該會繼續搜尋少林派掌門人達摩再世的方位。"

"看星星哩!"紫衫手指天空的北落師門,撅嘴。小劍便不再說什麽的靜靜盤膝而坐,眺望著天空的那顆孤星。他對星辰沒有什麽興趣,原本除了修煉武功自強之外,對別的事情就沒有什麽興趣,做應該做的,做必須做的,僅此而已。小劍也知道紫衫喜歡看星,因為那顆星是依韻喜歡看的星,紫衫說過,看著北落師門的時候,就猶如看見在大地某處,在眺望星空的,依韻的身影。藉物思人,紫衫有這種情緒,有這種必要,但小劍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