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女巫之亂【三】

芙羅所說的克魯茲人,自然是以奧爾康斯伯爵為首的一眾克魯茲南方貴族,自從抵達法坦港之後,這些南方貴族一開始還算規矩,大約是因為知道自己已經被和布蘭多綁在了同一條船上,南面喬根底岡與獅人的大軍隨時可能攻陷長青走道,而這個時候還不抱緊埃魯因人的艦隊,豈不是自尋死路?

再加上班克爾地區內戰的訊息傳來,女王分裂聖殿,忽然以黑暗之龍的傳承者自詡,也讓他們感到無所適從,千年來根深蒂固的信仰,一朝轟然倒坍,這樣的事情任誰也接受不了。因此一開始,奧爾康斯伯爵等人還算同仇敵愾,老老實實約束管理著法坦港的低級官員,一方面積極與北方貴族聯系,試圖尋求一個同盟來抵抗那個發了瘋的女王陛下。

但隨著戰局急轉直下,梅茲以東的貴族對於女王的進軍竟然絲毫無法抵抗,連連戰敗,仿佛幾乎是頃刻之間,新聖殿的軍隊就已經到了路德維格的門口,雖然還沒和黑之軍團交過手,但在局面上就已經占據了極大的優勢。再加上維羅妮卡被軟禁,青之軍團遲遲不能響應北方貴族們的“起義”,以至於很快在法坦一線,人們也時常能看到從前線敗退下來的貴族殘兵。

各式各樣版本的傳言也流傳開來,先是鬥篷海灣的貴族倒戈,然後女王陛下靡下又忽然出現了幾只陌生的大軍,今天塞尼亞狼人攻入了摩特哈比堡,明天山民又宣誓效忠,更有傳聞說連天青之槍都到了那位女王陛下手上,種種跡象表明這位帝國皇帝的實力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日益增強,仿佛一開始還是孤家寡人的白銀女王,轉眼之間便已經占據了帝國三分之一的勢力範圍。

這個時候的新聖殿,便已經是不可忽視——甚至是令人感到窒息的龐然大物了。

這樣一來,立場本就不夠堅定的南方貴族們立刻開始產生了動搖,不過這種動搖一開始還只在下層之中流傳,直到獅人和喬根底岡大軍的忽然易幟給了他們致命的一擊。事實上,奧爾康斯伯爵等人對於北方的內戰並沒有什麽真實的感觸,由於布蘭多嚴密地封鎖了港口,所以他們得到的一手消息幾乎都來自於傳聞,這種傳聞固然可以讓人人心惶惶,但要說能產生多大真實的感觸,卻也很難說。

然而這些貴族們對於南方獅人和喬根底岡軍隊——尤其是喬根底岡大軍的恐懼,卻是根深蒂固的,他們曾經親眼見證了那只軍隊是如何摧毀了他們的家園,將他們從自己的土地上趕出來,讓他們像是難民一樣流亡至此,甚至不得不寄人籬下的。

要不是喬根底岡大軍時時刻刻威脅著東面的長青走道,他們何須困守此地?

但此刻獅人和地底領主們擺明了黑暗之龍靡下的立場,局勢就變得有些微妙起來,眼下誰才是黑暗之龍?她已經不僅僅是千年之前那個敏爾人的皇帝了,她還是白銀女王,是克魯茲人,貴族們雖然在意信仰,但歸根結底更在意的還是他們帝國公民的身份,這是他們地位的保證,驕傲的源泉,保命固然是第一重要的,但是地位與權力也是他們所追求的。

在這之前,這兩個選項是魚和熊掌不可兼得,但隨著局勢的變化,南方逃亡至此的貴族們忽然發現,這兩個選擇的答案好像漸漸合二為一了。

要想保住性命和地位,怎麽辦?

至少從眼下看來,投降女王陛下是唯一的可能,不管怎麽說,她至少還是克魯茲人的皇帝,雖然說分裂了聖殿,但勉強也能算得上是正統。於是這些逃亡貴族心中很快起了微妙的變化,甚至包括奧爾康斯伯爵在內,這些上層貴族也開始漸漸倒向投降派了。而此時此刻,布蘭多身為埃魯因人的劣勢尤為凸顯了出來,在此之前他還可以以信仰為名要求這些貴族,炎之聖殿是一個跨越國家的宗教,並且千百年來根深蒂固,埃魯因人和克魯茲人雖然有巨大的差異,但他們至少在這一點上有共同點。

那就是他們擁有相同的信仰。

以宗教為名,往往能讓人忽視國家的差別。

但這個理由很快也要站不住腳了,因為生命的威脅消失之後,白銀女王建立的新教似乎也不是那麽不可接受了,這場戰爭中原本艱難的抉擇悄然變成了是要革新還是守舊,人們仿佛有意無意之間避開了關於白銀女王黑暗之龍的身份。

其實不用芙羅說,布蘭多也很清楚眼下這個局面歸根結底還是因為北方貴族沒有正統性可言造成的,畢竟白銀女王勿論身份如何,她至少曾經是帝國的皇帝陛下——她雖然分裂了聖殿,但卻沒有背叛帝國,簡單的說,那個女人有意將王權放到了教權之上,雖然這個做法有些大不韙,但對於貴族來說卻並不是不可接受,恐怕除了那些炎之聖殿的死忠之外,沒有人願意在這個問題上和女王過不去,尤其是在冒著生命危險的情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