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6章 兄妹【五】

列文·奧內森·西法赫,歷史上那位格裏菲因公主名義上的兄長。

與在埃魯因內戰之前的赫赫名聲相比,在戰爭之後,這位王長子之名可謂是銷聲匿跡。有人說他死於亂軍之中,也有人說他是西法赫大公與王後的傀儡,還有人說公主曾饒他一命,放他歸隱山林,但正如一切淹沒於這些富有浪漫主義色彩的民間傳說背後的歷史真相一樣,真實的故事往往讓人感到理所當然而又出人意外。

在伍德的介紹之後,布蘭多與公主殿下在前庭等了大約一刻鐘,期間沒有人開口,只剩下主祭大人卡擦卡擦修剪枝葉的聲音。因為無人能夠揣摩這位安培瑟爾大主祭的意思,讓一位身份敏感如王長子這樣的人出現在眾人的視野當中,似乎怎麽都不算是一件明智的事情。

公主殿下未必想見到她的這位兄長,而後者作為不久之前他們的敵人,真的願意幫助他們麽?雖然有可能,但一定會帶著某種條件。

布蘭多不能保證公主殿下願意與自己的仇人妥協。但過了一會,他聽到一陣輕細的腳步聲從冬青樹墻後傳來,所有人都回過頭去,看到一位侍女引著一位貴族青年繞過那道灌木修飾的樹葉之墻後,出現在他和公主殿下面前。

雖然之前從未見過,但第一時間布蘭多就反應過來,那或許正是歷史上那位王子殿下。說對方穿著可以說並不華麗:一件樸質的軍服,淡紫色,長長的披風一直垂到綠茵茵的草甸上,融入午後的陽光之中,看起來就像是布拉格斯、馬姬坦或者是庫爾克堡這些地方有一定資產的騎士,而不是一位不可一世的王儲。

青年腰間懸掛著佩劍,但並不是那些精致的花架子,那是一柄實實在在的騎兵劍,劍柄上的皮革磨損得簡直令人感到不像是王家的用品。但以此並不能簡單地判斷劍的主人是一位劍術高手,因為那張從容鎮定的面容上有一雙緊閉著的眼睛,長長的睫毛柔順地垂著,似乎睡著一樣——或者說失明。

王子殿下非常英俊,甚至可以說器宇軒昂,但卻是一位盲人。一位盲人顯然無法練習劍術,也很難想象參與到一系列復雜的陰謀之中去,更遑論成為埃魯因的國王。

布蘭多不禁向身旁的公主殿下投去一瞥,公主臉上的神色也十分驚訝。她眼中閃過一絲猶豫,但還是開口問道:“……列文哥哥,你的眼睛?”

語氣有些遲疑與訝異。

“發生了一些小事,不必介意,格裏菲因。”王子列文卻顯得不以為意,臉上淡然一笑:“但反而是失去了眼睛之後,我能夠看得更加寬廣,世人也常常為自己看到的一切所蒙騙。”

他又說道:“格裏菲因,冬堡一別之後,我們有近十年未見了。算算時間,今年你應該是十七歲,一定比那時長高了不少,也應該更加美麗了,最近以來我常常聽人說起你的事情。”

他的口氣十分隨意,好像真是在和自己的妹妹——而非敵人交談一樣。雖然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今天尷尬的身份正是由這位妹妹一手造成的。

格裏菲因公主沉默了一小會,開口道:“那都過去了,哥哥,這一次你做錯了很多事情。王國,父王,人民,所有人都不會寬恕你,而一切的一切,也終將走上正軌。”

“我不會推卸責任,但身為人子的立場讓我必須支持母後。即使如今她也失敗了,西法赫大公,兵敗身亡,我也成為了階下之囚。格裏菲因,你一定以為我心懷怨恨,但其實不然,今天我來這裏,並不是為了取得寬恕,希望你明白這一點。無論時局如何改變,我終究是埃魯因的王室成員。”列文垂著眼瞼笑道。

“那你的意思是……”格裏菲因公主微微一怔,她稍微疑惑地看了一旁的布蘭多一眼。

布蘭多也皺著眉頭,也在猜測這位王子殿下的來意。他思考著歷史上的列文·奧內森·西法赫是一個怎樣的人,關於他的傳聞林林種種,但真正正面描述這位王子殿下的卻少之又少。至少在這之前,他從不知道這位王子殿下竟是一位盲人,而且看來不是新近失明。

而這樣一位王子,又有著怎樣的性格?是剛愎自用,還是雄才大略,歷史上的一切傳說都做不得數,至少從對方目前的表現來看,這位王子殿下顯然不是一個簡單的家夥。而且對方究竟有沒有參與到西法赫大公與王後的那場陰謀之中,也實在還不好說。

不過無論如何,對方的身份在現下這個時候是非常敏感的。王後與奧伯古七世唯一的子嗣,西法赫家族唯一有資格的順位繼承人,想必對方也應該明白這一點。

對方的目的,除了交易,還會有什麽呢?但關鍵是交易的內容,這位王長子殿下究竟想要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