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章 黑暗之流

窗外垂下翠綠如夢的藤蘿,陽光漫過窗台,屋內靜悄悄一片。

女騎士尼婭坐在床邊,將桔子一個個剝開放到床頭上的水晶盤子裏。然後仔細看著床上那張精致的睡顏,在她心中,小姐大概是這個世界上最美麗的人兒,高貴和善良這兩個詞似乎專為她而設。

外面很少有人知道燕堡內部正發生的事情,自從劍座碎裂之後,家族內的爭權奪利一刻也未有停止過。旁支皆以為時下的家主,現任燕堡伯爵應該為此負責,但路人皆知那只是一個借口。鬥爭的根源源自於伯爵的弟弟,外界稱之為“親愛的達勒男爵”,但這絕非洋溢贊美之詞,尤其是燕堡一帶領民提起時,無不咬牙切齒。

一月左右,伯爵大人的小兒子在蘇生祭典上被人下毒毒死,事後證明不過是替人抵了一命。那饞嘴的小家夥溜進廚房,屍體被發現時和一個小小的侍女在一起。有些事情尼婭不敢告訴迪爾菲瑞,不過她覺得冰雪聰明的小姐或多或少能猜到一些什麽,要不是眼睜睜看著老主人心力交瘁一日比一日憔悴下去,小姐也不會貿然前往南方。

她怔怔地看著那張蒼白的臉蛋——濃密的睫毛毛輕輕地垂著,嘴唇紅潤得像是櫻桃,點綴在白雪一樣的肌膚上。幾天以來,迪爾菲瑞小姐醒來的時間有限,不過每一次都問起家族裏有沒消息,女騎士看她虛弱的樣子,好幾次都差點沒忍住掉下眼淚來。

小姐已經站不起來了,這輩子都失去了使用魔法的能力,她小時候可是燕堡公認的天才啊。究竟是什麽力量使得她可以從容地接受這件事呢?女騎士看了看自己的劍,她之所以稱為騎士是因為祖輩皆蒙受燕堡伯爵的恩惠,但小姐或許有自己的選擇吧。

這時候門上傳來了輕輕的敲門聲。

“尼婭小姐。”

是侍女的聲音。女騎士好像這才驚覺,有些羞愧地答道:“請小聲一些,進來吧,小姐她還在休息。”

門被推開了,侍女的表情有些難看。但她還是先躬身問候:“尼婭小姐,外面有人求見。是……”

尼婭沒注意到她的神色,她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自己的小姐身上。她頭也不回地問道:“是公主殿下還是安蒂緹娜小姐?”

“不是,尼婭大人……”侍女還沒說完,一個聲音就無禮地打斷了她的話。那聲音混雜著興奮與驕傲的情緒,高亢得像是公鴨子一樣呱呱叫著:“哈哈,安培瑟爾還真不小,不知道王都又如何?怎麽拉,小尼婭,出去幾天連我也認不得了?”

“阿克耳……”女騎士整個人都哆嗦了一下,好像是從地獄中找出這個名字來。她臉上露出厭惡的神色,一下站了起來,手也下意識地去抓自己的佩劍。不過她才剛剛“咣當”一聲抓住劍柄和護手,外面出聲的男人已經推開們走了進來。

確切的說只是一個少年,一頭深棕近黑的卷發十分漂亮,不過映襯著下面慘白的皮膚,嘴唇薄得近乎不近人情。他有一對閃閃發光如同黑色玻璃一樣質地的眼睛,周圍帶著深深的眼袋和皺紋,一看就是酒色過度的樣子。

少年帶著一抹神秘的微笑,站在門邊,穿著一件紫色的呢絨大衣,鑲著銀絲邊,兩只手揣在荷包裏,臂彎裏還掛著一支手杖——杖頭上鑲嵌著一枚獅眼石。

無論從那一方面看,這個少年都當得上俊美這兩個字,只是腳步有些輕浮。不過女騎士看到他卻好像看到惡魔——甚至就算是真正與惡魔廝殺時,她也從未露出過如此恐懼混雜著厭惡的神色。

少年看到女騎士,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笑道:“尼婭小姐,考慮好來當我的騎士了嗎?我會送你整個北地最好的戰馬,不過你也正是我最中意的那一匹。”

“做夢!”女騎士氣得渾身發抖,“你馬上給我滾出去!”

“呵呵,那麽緊張幹什麽?”少年一把扯住侍女的頭發,在那個小姑娘的尖叫聲中將她扯過去在她臉蛋上嗅了嗅。他回過頭,笑道:“尼婭小姐,我來看我親愛的妹妹,你好像還沒資格叫我滾出去吧?”

“這是迪爾菲瑞小姐私人的房間……你瘋了!放開她,那是公主殿下的侍女。”女騎士抓著劍柄的手都微微發白,但卻怎麽也不敢把劍拔出來。

上一代的燕堡伯爵有四個兒子,其中第三子夭折,小兒子成為一位巫師的學徒至今音訊全無。長子即是今天的燕堡伯爵,迪爾菲瑞的父親——迪爾菲瑞此次前往安培瑟爾不過是掛著伯爵的頭銜,但還並未真正繼承領地——而次子,就是人盡皆知的“親愛的達勒”,也是面前這個少年的父親。

所謂有其父必有其子(女),正直的燕堡伯爵有迪爾菲瑞小姐這樣的女兒。在尼婭看來,達勒男爵生出阿克耳這樣的兒子來也是理所當然。這一父一子都是人渣中的人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