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交錯

這是狼禍以來的第五天,天地依舊黑暗——

在綠之塔,鋪天蓋地的雨水正在瓢潑而下。遠遠近近代表火種的光柱已經熄滅了,天地之間陷入一片漆黑之中,只有偶爾的紫色閃電才能撕開重重黑暗,耀眼的電光將雨水映成一片銀色。

狼群已經攻破了綠之塔外圍最後一道屏障,渾身雪白的冬狼與毛皮潰爛的瘟疫之狼越過重重疊疊由德魯伊與樹精靈的屍體壘起的防線,第一次出現在了綠之塔的居民們的視野中。

狼群像是洪水一樣從起伏的大地上席卷而至,銳利的爪子彼此起伏,踩踏在分不清是泥水還是血水的地面上,帶著飛濺起的水花穿透雨幕。

很快一排面色蒼白的面孔出現在了磅礴大雨中,男人或者女人的臉孔,有些甚至還很年輕,不過是少年,上面寫滿了混合著驚恐與不安的神色。

雨水從這些人臉上滑下來,從額頭、鼻梁上、眼皮或者是臉頰上,他們微微張開口,但連大氣也不敢喘一口,手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武器。

德魯伊長老站在這樣一支“軍隊”後面,手持橡木手杖,面色嚴肅;在他眼中這些年輕人就是綠之塔的最後力量了,可以說是天空之環在這裏的為未來留下的種子。

可在生死存亡的局面面前,即使是種子也必須投入到防禦戰中。德魯伊們在綠之塔最下層的秋分大廳建立起最後的防線,試圖阻止狼禍進入城鎮之內。

所有人聽著狼的腳步聲在雨幕中比雨點還要密集,那仿佛是一只恐怖的大軍在行進,讓人由不得感到綠之塔的火種在風雨中搖搖欲墜。

或許下一刻,就是永恒。

成千上萬的人被黑暗所吞噬,死去的人就像是一個數字,但這些數字曾經包含著一張張生動的臉——他們原本是丈夫,兒子,朋友或者戀人,但都失去了色彩。

第一批冬狼從黑暗中湧現了,它們在這裏力量已被削弱到最低限度,差不多被壓制到黑鐵中位的水準,但憑借恐怖的數量還是讓人忍不住心悸。

這正是狼禍最讓人感到絕望的地方,無論你多麽英勇善戰,但最終還是耗盡力量在無窮無盡的攻擊之下倒下。

狼群可能付出了比德魯伊、樹精靈多十倍、甚至百倍的代價——它們的屍體在雨中溶解,化為黑色的汙水滲入地下——但更多的它們的同類越過這些屍體,一擁而上,黑暗之中仿佛沒有盡頭。

然後狼與人撞在一起。

它們撞上了藤蔓交織變成的一道荊棘之墻,後面的狼毫不在意前面的同伴——第一頭冬狼撞在荊棘之墻上,尖銳的刺刺穿它們的皮毛,烏黑的血液染黑雪白的外皮。它被後面湧上來的狼群撞上來,壓扁,甚至眼珠子都因為受到擠壓而爆裂、突出眼眶之外——第二頭、第三頭冬狼重蹈覆轍,垂死的魔狼發出可怕的哀嚎,但更多的狼只是踩著它們同伴的屍體跳上了荊棘之墻,倒下的冬狼一瞬間就被鋒利的爪子踩成肉泥。

銀色的潮水很快漫過矮墻,撞入了樹精靈戰士的隊列中,樹精靈的陣型被巨大的力道撞得向後凹陷,許多人第一時間就被無數狼口拖了下去,慘叫此起彼伏。

“罕見的大魔潮。”

威廉一襲銀袍站在大廳通向綠之塔一側外面的廣場上,天地間連成一線的雨水在離他身體一尺之外就像是撞上了一層無形的墻向外濺開,化為一層水霧。

在旁人看來,這道無形的墻在這位銀色聯盟的傳奇巫師身體周圍幾乎形成一個完美的球形,球形籠罩的範圍甚至連地面都無比幹燥,周圍的水流無法滲入只能從兩邊匯成小溪繞行。

但老人顯然並未在意此事,他手持一支銀色的手杖,杖頭六枚石制符文環繞;若是布蘭多在此會認出這柄法杖正是傳古級聖物——秘銀之耀,卡奈奇歷任城主的傳承,也可以說是而今威廉的身份象征之一。

他手持法杖,隨手彈出幾道閃電擊斃了幾頭穿過樹精靈的防線想要進入城鎮內的冬狼,沉吟了一下,如此說道。

“哼,哈茹在議會上如是說——這次魔潮不過是例行公事。但當初銀燭議會是怎麽告誡他的?占星術士們在觀測黃昏之龍的星座時,早就偶然發現幾個星座搖搖欲墜,他全然不當一回事。”

威廉身邊的老人雪白的眉毛一擡,從鼻子裏哼出一聲。這位老人身邊同樣環繞著一道球形的透明墻,只是沒有那位傳奇巫師範圍那麽誇張罷了。

“所以你來這裏,原來是為了這回事?”威廉回過頭。

“差不多,如果信風之環出了問題,人類恐怕會丟掉安培瑟爾以南所有的疆域。”老人答道:“何況,埃魯因畢竟是我半個祖國。”

“不過原本只是觀測一下情況而已,可沒想到比想象中還要嚴重。從綠之塔的情況來看比文獻上記錄聖者之戰那一次還要來勢洶洶。”他擡起頭,看著黑沉沉的天空:“若不是我還有理智的話,都要懷疑瑪莎大人的創世法典‘Tiamat’開了個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