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6章 共犯

“我和其他人是不同。”

若有什麽是世人相同的,大概就是或隱隱約約,或直截了當的,認為自己和其他人是有所區別的,自己是特殊的。

的確,天賦、教育、後天的經歷,沒有一個人是相同的,但這種差異讓世界和個體變得斑斕多彩的同時,卻未必都是好事。

當個人過於執著自我,自然就看不清他人和真實。

“我是不同的,我生來就應該是人上人,那些賤民的命就是沒有我有價值,他們應該把一切奉獻給我。”

貴族和皇族、宗教人士或多或少都有這樣的期望,稍微少量還可以提高他們履行自己職責的自覺,但若是多了的話,當人不在把其他同胞視作人,再殘暴的惡行也會當做理所當然。

“我是被幸運之神眷顧,下一把,下一把我一定要翻本!”

從某種意義上,賭徒和野心家都是一路人,那始終覺得自己終有翻本的可能,會讓他們從來不會滿足自己當前所獲的,不斷的冒險、賭博,最後結局要麽輸掉自己的性命和籌碼,要麽卻是贏得了一切。

每一個人都這種“盲目自覺”,這是人性的一部分,本身並無對錯,甚至會對個人的成長起到積極的作用,但隨著年齡的增長和閱歷的增加,這種“盲目自覺”也往往會被嚴苛的現實磨平。

“原來,我……只是一個凡人,只是普通大眾中的一員,並沒有什麽特殊的地方。”

凡人了解自己的極限,所以無奈的放棄了自己年幼時的狂想,能力、天賦、地位這些看似庸俗的東西,卻最終決定拉了那人能夠走到的極限,但偏偏有些人,卻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所應該待著的位置,但卻始終不願意就此度過難得的人生。

奧羅斯·米蘭,那個被自己的親人和朋友稱為“掃把星”奧羅斯的小子,卻在他剛剛出生不久,就知道了自己所處的地位,和命中注定的未來——傀儡。

奧羅斯在皇室中的出生序列是第十七,但不代表他沒有皇位繼承權,相反,由於有一個大公爵級的地方大佬當舅舅,他繼承皇位的可能性實際上排到前三。

但幼年的時候,奧羅斯卻在母親的帶領下見過這個舅舅,對方看自己的眼光異常冷談,那像一個初次見面的親人,那看待一個物件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一個什麽時候能夠用到的工具,而接下來他對待母子的方式,也粗暴的仿若對付已經賣出去的賠錢貨。

“記住,聽我的話,你的日子就會好過,否則,我能讓你登上王位,也能讓你下來。”

這對於一個渴望親情的孩子,原本就看不到自己忙碌的父親幾次,卻總是聽著母親說舅舅多好,剛剛見面卻是這種情況,這樣的打擊不言而喻,但很快,他就調整過來了。

“……無非是把我當做工具和傀儡而已,和過去有區別嗎?只要扮演好這個角色,讓所有人都滿意,奧羅斯就是好孩子了吧。”

讓人諷刺的是,由於行事太過囂張霸道,惹出眾怒,這位舅舅卻率先出局,而奧羅斯本人,卻也落到兄弟殘殺敗亡,即將死在街頭的下場。

而在奧羅斯即將就此死去的時候,來自異位面的援手,卻讓他度過了災厄,但可惜,那援手卻是有代價的,而從那一刻起,他才知道自己的國家早已經被陰影中的亡靈盯上百年了,甚至已經被滲透的千瘡百孔了。

而他……

“我能做什麽?還不是當傀儡,只是換了一個主人而已。”

從某種意義上,奧羅斯很豁然,豁然的讓人覺得他很傻了,實際上用他後來的導師的說法來說,實際上是因為他看的很透,而正是因為看的太透,而發掘不管做什麽,都不能改變,自然就顯得很漠然和遲鈍了。

“在這個世界上,我們誰不是隨波逐流的傀儡,大人物手中值錢或不值錢的棋子?”

剛剛登位的時候,他被稱為有史以來最木訥的皇帝,因為他什麽都不做,臣子說的,他照做,外臣說的,只要對方背後有足夠的勢力,他依舊照做,仿若只是一個無所事事的橡皮印章。

但實際上,他卻只是靜靜的看著這個世界和這個世界的居民,看著這些在不知不覺中淪為棋子的世人。

但他最喜歡的,就是到自己的私人小院子度假,然後不務正業的和那些不知道自己身份的鄰居聊天,他覺得那些普通人,比他更有活著的感覺。

“對於農民來說,災年的日子比較好過,因為領主們最苛刻的稅務官也會給農民們留一口氣,而這種日子,教會的牧師老爺們也不會到各個城鎮來回傳教,他們也不會為了死後能夠不墜入冥河,而步入神明的國度而奉上自己那點家產。”

“對於普通的雇傭兵和遊俠來說,牧師老爺的神術救助雖然是‘免費’的,但事後若不及時補上募捐,下次就是死在聖殿的街頭都沒有人救助。相反,對於普通人來說,煉金師和草藥師的藥劑反而是最值得依賴的存在,最基礎的幾種治療藥劑的成本並不高,但已經夠治療平民的外傷了。但對於這種‘搶生意’的同行,教會很容易就可以將其變成‘居心莫測的魔女和巫師’。因此現在大部分藥劑師也不會做這賺不到錢,又異常得罪人的聲音,冒險者需要的增益藥劑、大人物需要的健身、保命藥劑才是賺錢的大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