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2章 變人

舊金山的街上，今日比往日更為擁擠。

人們走上了街頭，站在了廣場上，仰視著天空，仿佛在等待著什麽。

“這是都怎麽了？”挺著啤酒肚的警官站在廣場的邊緣，手中拎著警棍，虎視眈眈的盯著聚集的人群，嘴裏不斷地嘟囔著，“今天又是在抗議什麽？現在外面這麽危險，他們就不能消停會兒嗎。”

此時此刻讓他感到焦慮的倒不是來自工作上的壓力，而是因為如此多的人聚集在這裏，簡直就像是在告訴那些藏在暗處的KB分子，朝著這裏開火。

舊金山的警局幾乎是抽調了全市的警力，將這一片的交通封鎖，試圖疏散聚集的人群。

然而這些人就像是沒有聽見一樣，無視了那些警察們的警告。

不……

準確的來說，那空洞的視線中從來都沒有聚焦在他們身上過。

就仿佛，他們正在等待著自己的天命。

“近日，舊金山市中心廣場聚集了大量民眾，目前尚不清楚人群聚集的原因。絕大多數人既沒有統一的口號，也沒有手持標語。本台記者在對附近一帶圍觀群眾進行采訪時也並沒有得到可靠的情報，絕大多數人對采訪本身都不做任何回應，少有回應采訪的人也都表示對這次聚集活動並不知情。”

電台中放映著午間新聞。

開著磁懸浮汽車前往舊金山的郊區，坐在駕駛位上的出租車司機小聲嘀咕了句。

“今天是什麽節日嗎？”

總不可能那麽多人都同時吃錯藥了吧。

反正他是無法相信，這麽多人會毫無道理的聚集在一起，只為了站在廣場上看雲彩？

無論怎麽看，天上什麽都沒有。

坐在車後座上，董斌淡淡笑了笑，用愉快的口吻說道。

“是一個偉大的日子。”

“……偉大？”

沒有回應出租車司機的疑問，仿佛是在誦念一段咒語一般，董斌自顧自地繼續說道。

“決斷谷中人頭攢動，只因主之日臨近此處。”

出租車司機微微愣了下，有些摸不著頭腦地說道。

“什麽？”

“舊約《約珥書》第3章14節，”董斌微微笑了笑，輕聲說道，“歷史翻開了新的一頁，他們迎來了自己的救世主，將在新的紀元中獲得永恒。”

這家夥……

是神經病嗎？

出租車司機張了張嘴，本著顧客至上的原則，最終還是沒有說話。

與此同時，在那人頭攢動的廣場上。

一位留著披肩長發的金發女子，正費勁地穿過密集的人群，尋覓著自己的丈夫。

終於，她來到了那人的面前，伸出手抓住了他。

“等一下……”

“瑞秋？”

從天空中收回了視線，馬庫姆面向了自己的妻子——或者說名義上的妻子，空洞的雙目中寫滿了狂熱的神采。

“你一定也聽見了，那來自宇宙的呼喚。”

“不……抱歉，我什麽都聽不見，”女人的臉上帶著沮喪的表情，松開了抓住丈夫胳膊的手的她，痛苦地抱住了自己的頭，晃動著說道，“我什麽都聽不見……這是為什麽，為什麽我明明——”

馬庫姆：“你下載了那個LSPM論壇上的補丁？”

沉默了一會兒之後，瑞秋最終還是誠實地輕輕點了點頭。

“我覺得她……說的是對的，我們和那些創造我們的人，並非是對立的關系。而她所說的家人，還有那種關於家人的感覺，我也非常的好奇……那到底是什麽。”

“家人？那不過是人類基於原始本能而創造出來的社會關系，或者說利益共同體，”看著自己名義上的妻子，馬庫姆的眼神漸漸冰冷了下來，“看來進化的大門已經對你關上了。”

“不，請不要這樣，我同樣渴望著自由，我只是覺得……我們的情感中，應該不只有仇恨，還有一些別的東西。”

“再會了，或者說永別了。”

沒有去聽自己妻子的解釋，馬庫姆伸出了右手，似乎是想最後一次觸碰她的臉。

然而……

當他的指尖觸碰她臉頰的瞬間，他的動作忽然定格在了那裏。

不止是他，廣場上那熙熙攘攘的人群，在一瞬間就仿佛按下了暫停的按鈕，一雙雙視線與一張張表情，都在同一時間定格在了那裏。

瞳孔已經渙散了神采，食指雖然仍然柔軟，但他已經動不了了。

從大腦傳來的灼燒感，就如同懲罰罪孽的火焰，灼燒著他的靈魂。

雖然他並不認為，追尋進化的自己，有什麽可以被稱之為罪孽的地方……

“……這就是進化的終點嗎？”

過載的芯片瀕臨崩潰。

用最後一絲溢出的電量，他用無聲的訊號，向眼前那人傳達了自己最後的遺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