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入京城

天京城的城門處,穿著遠比其余郡城鐵衛更上乘鎧甲的城衛守在城門外,檢查每一人的過關通文,京城不比其他地方,入內外出都極為嚴苛,人流像是一條長蛇,慢慢往前挪移,驗過了留影,才得以一覽皇城氣象。

城門旁邊桌子上,趙舒端著一杯茶,有些百無聊賴打了個哈欠。

穿在身上的一身官服,被棉衣撐得有些漲,桌子上放著一壺茶,看著百姓進出,身為城門令,他可算得上是這座雄城裏面最閑的官,也沒有甚麽前途,送給幾位大人的心意如同扔進了河裏,連一點動靜都沒有,他也不抱什麽希望。

一日一日,不都這樣過來的唄?

這天京城裏隨便揪出幾個人來一半都有品級,另一半五個人裏有三個和某某大人沾親帶故,貴人紮堆,百姓可不就得要縮著脖子做人?城門令雖然沒有甚麽實權,好歹也穿了一身官服,清閑,還能拿一筆不算差的俸祿。

不過說實在的,京城裏,就算是五品的官員都得要小心翼翼再小心翼翼,一不小心就要撞到刀口上,惹來一大堆的麻煩。

正如往日一般胡思亂想著,趙舒不知怎得,心裏面突然一陣心悸,就像是有人伸出手來一下抓住了心臟,喝了口茶,左右去看,又看不到什麽異樣,百姓還是安安靜靜往前走,城門衛士也一樣模樣。

伸手揉了揉心口,趙舒正嘀咕著是不是年關將近有些想得太多了?突然聽得了一道炸雷般的吱呀聲音,然後低沉聲音綿綿不絕響起,下意識擡起頭來,看到主城門旁邊關著的副門突然慢慢從裏面打開來。

趙舒嘴裏茶水直接噴出去,一雙眼睛險些瞪出來。

這平日裏百姓士族來來去去,都只從主城出來進去,這些年裏副門開啟就那麽寥寥幾次,便是前些年皇長孫出遊回京,也都是提前張貼告示告知了百姓,然後從主幹道上回京。

然後就看到了一行十數騎從副門裏奔出來。

盡都是清一色的黑色坐騎,馬蹄翻落,鬃毛抖動如雲,山崩也似地奔了出去,為首的是個儒雅端莊的中年男子,馬鞍的一側掛著一柄劍,此刻劍眉微擡,卻有了一股沙場烈烈大風的氣勢。

……

李長興已吃下了第三碗面,兩碗肉餛飩。

此刻將酸湯餛飩裏倒了一大勺紅艷艷的油潑辣子,面條也倒入其中,一口咬下去,薄薄的面皮咬破,餛鈍的肉餡一下就湧出來,混合在原本的酸湯裏,混著地道的辣油,香,辣,鮮。

前面碟子裏是一碟蝦油小菜,花生拿著辣子炒熟,最是下飯。

離武拈須,看著狼吞虎咽的李長興,看向王安風,取笑道:

“這小子怎麽比你小時候還能吃?”

王安風有些頭痛,答道:

“能吃是福。”

“反正又餓不著他,不信他能把他父親,祖父都吃窮了。”

離武大笑不止,李長興只狂翻白眼。

掌櫃的看在少年那一口純正官話的份兒上,難得發了次熱心腸,端著茶壺湊上前去,搭話道:“幾位客人,是走江湖的?”王安風點了點頭,補充道:“是要把這孩子帶回家裏,交給他父母,也算不上是真跑江湖的。”

掌櫃點了點頭,心道一句果然,這樣純正官話,可不是那樣跑江湖的人能說出來的,京城米價貴,地價更貴,寸土寸金,居大不易,大多江湖人可沒有那本事在貴人紮堆兒的地界兒弄個住處。

就有了住處,江湖人的身份也不好弄京城的戶籍。

當下右手端著個紫砂泥茶壺,對著壺嘴喝了口熱茶,咕噥道:

“這便是了,正經人家的,哪個會扔下家裏爹娘,出去做那犯法違例,提著腦袋爭兇鬥狠的江湖人啊,前幾日聽說又有江湖上的武夫在比什麽武,結果就一個成了名的。”

“就傳說武夫能有這樣那樣的手段,可那哪裏是普通人的?”

“能夠一腳踢斷了合抱粗木頭的能有幾個?大部分人最後回來,不是斷胳膊就是斷腿,有的直接沒回來,得,你說他們圖啥?這不胡來嘛……”

王安風只是笑著說是,那邊李長興突然擡起頭來,悶聲道:

“為一句快意!”

那掌櫃的沒想到他會這樣突然插嘴,方才還說得喋喋不休,給打斷了之後臉上就有些尷尬,又說了幾句就起身離開,嘴裏嘀嘀咕咕,心裏面暗罵兩聲這甚麽腦子有包的?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早晚是要吃虧。

又想著能教出這種人來的,指不定就是那些不要命的江湖兇人。

天京城居然讓這樣的人在京城住下,實在是……

心裏面的嘀咕還沒有過去,突然就聽得了一陣驚雷般的馬蹄聲音,直直往自己這邊沖來,還沒有進來的客人見到自天京城急奔而來的一行十數騎,隔了老遠就紛紛躲避,片刻後十數騎停在路旁,高頭大馬,鬃毛翻卷如雷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