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王安風的思路

龍崖州內大道兩旁民眾早些時候,就已經被披堅持銳的鐵卒分開,道路寬敞筆直,一身玄甲,氣焰彪炳的守將劉鼎當先入城,神色冷峻,背後一眾鐵騎旌旗簇擁著騎乘白馬的李長興,浩浩蕩蕩入了城。

不給其余人旁觀的機會,直入了龍崖州州府府邸。

龍崖州眾多官員皆在州府前恭恭敬敬等著,劉鼎一手伸出,替李長興挽住馬韁,然後這位因為祖輩戰功而在京畿道都算是氣焰不小的年輕實權派將領主動翻身下馬,半跪於地,請李長興下馬。

李長興前幾日因著吃了些東西的緣故,受驚不小,面容俊秀,卻仍顯得有些蒼白乏力,一雙繡金雲紋的靴子踩在青石地板上,覺得有些輕飄飄不著力,在他前面,府衙大門後,一種官員皆穿了官服,恭恭敬敬行禮。

李長興道一聲平禮,一側是鐵甲生寒的劉鼎,一側是面白無須,一雙眸子狹長的宦官任動,兩名死士裝作了江湖豪俠打扮,也跟在後面,往府衙裏走,兩側官員紛紛起身綴在後面。

嚴靖整了整玉冠,神色平和,未曾因為劉鼎氣焰彪炳而動怒不忿,也沒有因為皇長孫突然出現而驚慌失措,倒是有幾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氣度。

龍崖州雖然只是京畿道的邊緣,可終究也是在京畿道裏。

距離處處皆有貴人的天京城不算是太遠了,這位州官自然不可能是尋常出身,大秦取士,大多都從世家子弟中舉薦,寒門士子能做到一縣縣尊,入了品級,已是不易,這一代入七品,家族也跟著入了門第。

一步一步,得要好幾代人才能成了士族。

至於世家,那已經不是百年事,幾百年興盛者才能稱之為是世家,大秦現在仍舊存在的世家,數遍族譜,祖上都曾出過天下絕世風流的人物,入則為相,出則為將,歷經朝堂變更而不倒,反倒越發興盛起來的便是世家。

士族和世家之間的區別之大,遠甚於士族和寒門子弟。

嚴靖出身雖只是士族中拔尖的那一批,不入大世家的眼,但是也夠資格進入太學之中求學,在求學期間,得到了老尚書的賞識,多有點撥,得以更進一步,三十而立的時候,被外放為官。

這十多年當過北地的縣尊,也當過江南郡城的郡丞。

不惑之年,被一紙傳召召回了京畿道,成了龍崖州的州官之首。

雖然是自郡城而入州城,龍崖州遠不如一郡繁華,好似是給降了職,可京畿道為天京城附庸,遠在千年前,天下諸侯入京城朝聖都要從這裏經過,可謂是重中之重的地方。

在這龍崖州中歷練數年,等朝中生變,直入天京城六部是順理成章的事情。所以龍崖州又稱為龍背,又有附龍之稱,被視為入京城為官最為堂堂正正的一條道路。

“尚未附龍,龍來就我。”

嚴靖心中低低呢喃了兩聲略有些大逆不道的話,沒給人聽著,恰好州丞過來,笑容溫和交談幾句,緊緊跟在了前面李長興等人的背後往裏面走去。

李長興生父是當今大秦的儲君太子,生母是瑯琊王氏家主之女,琴藝冠絕天下,十年前,太子就已經被皇帝默許組建了自己的內閣班子,漸漸處理些簡單朝政事情。

誰都知道再過一二十年,太子就會接過皇帝的擔子,位登九五。

到時候,而今的皇長孫李長興就會成為太子。此刻面對著帝國未來的帝王,這些見慣了官場上風風雨雨的老油條都有些膽戰心驚,生怕說錯了一句話,或者有哪裏做得不合規矩,落了個秋後算賬的下場。

正設宴歡迎的時候,王安風已避開了眾多密密麻麻的鐵卒戒備。

也沒有太過囂張,只是藏身於房頂之上,袖袍一拂,震碎了幾塊琉璃磚,然後自其中看著下面宴席,看到表面上賓主盡歡,李長興,劉鼎,嚴靖都面帶笑容,彩衣女子起舞,編鐘古琴奏雅樂,端莊大方,一片其樂融融。

王安風收回視線,盤坐屋檐上,看著遠處晴空白雲,一道道氣機隱蔽靠近,忍不住低聲自語:

“宴無好宴啊……”

聲音微頓,突兀覺得由自己來說這句話似乎總有些不對勁。

失笑一聲,收斂心神,氣機流轉處便將整個宴會大廳都納入自身感知當中,這宴席當中,雖然有不少接觸到氣機流轉之妙的武者,便似是李長興兩個死士,以及作為一州守將的劉鼎,武功都算是不能小覷,放在江湖上也能夠闖出不小的名頭。

但是王安風本身的修為已走入一個奇異境界,不算是正常四品,卻也沒有走入三品,尋常四品小宗師也是江湖上難得一見的高手,卻難以察覺到他的氣機。

李長興笑著舉杯與眾人對飲,神色溫和,動作雅致大方。

桌上有龍崖州特有的美食美酒,美食不如美器,食器精致小巧,卻又不給人小家子氣的感覺,此刻只上了前菜,除去些別處難吃得到的奇珍水果,精致冷食,還有龍崖州點心大家親自出山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