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我以春雷震九霄,不知來年春日嫩芽發幾枝?

清澈的劍光寸寸散去。

穿著青衫的離武面色蒼白。

青衫磊落,身上的氣息卻一墜再墜,只是一次出劍的時間裏,居然連續墜落三次,最後幾乎落入天門之下。

而在他的面前,橫壓江湖數個時代,最後將天下和江湖從自己的世界裏扔出去的老人垂眸,他的袖口寸寸崩裂,一道劍痕從他手臂上幾乎要蔓延到肩膀,鮮血才湧出就被壓制住,但是仍舊有殷紅的鮮血留下,落在白雪上。

鮮血淋漓。

百年間第一次受傷。

離武倒轉長劍,踉蹌自山路下,突然拄著長劍,劇烈咳嗽起來,咳嗽地彎了腰,老邁的男人擡眸看了看昆侖山千裏白雪,輕聲呢喃:

“呵……有些冷了啊。”

抖了抖衣服上白雪,老人慢慢往下去走,原本花白的頭發這一次徹底變成了純白,再沒有一根是黑色灰色,竟比這千裏昆侖積雪都要清冷許多。

昆侖山人低頭看著自己的手臂,神色動容。

劍痕不滅,即便是他,這一道劍痕也再無法痊愈,上面有著淩駕於這一座江湖之上的氣韻,雖然只有這一劍,而且代價大地可怕,但是確實觸碰到了,他無比確認,四千年來,再一個觸碰到那個境界的人。

距離此地比較遠的一座山頭上,坐著一個穿著白衣的年輕劍客。

旁邊站著一位只是清秀的侍女,劍客身上衣服很單薄,只是如雪般的白,讓每每要給他洗衣裳的侍女氣得不止一次咬牙切齒。

劍客穿單薄白衣,而侍女現在身上卻穿著一身極上乘質地的雪山白狐裘,旁人看去幾乎要以位是位大家小姐帶著自家的護院。

侍女抖了抖身子,跺了跺腳,覺得有些冷。

盤坐在前的千山思突然收回視線,叛出天山,這一路用盡手段,不知與多少成名劍客比劍的天山劍突然苦笑不止,滿臉懊惱,將侍女嚇了一跳。

千山思看了一眼滿臉疑惑的侍女,苦笑呢喃:

“看了這一劍,平白一個肉餅砸了臉。”

“好大一個人情,我該怎麽還給他,還不了啊,這怎麽還……”

侍女皺眉想了想,道:“他不接的話,那公子你還給他親近的人不就可以?借錢還了兒子也算是合得來。”

千山思嘆息一聲,他素來隨性,甚至於無視常人眼中善惡,現在卻滿臉的憋屈,道:“哪裏那麽容易,當年離開天山後,和青鋒解宮玉打了一架你記得麽?”

侍女滿眼看垃圾的眼神,道:

“分明是公子你主動上門挑事了。”

“之後還故意將天山劍的一劍蕩寒秋教會了那一男一女。”

“難不成……”

侍女意識到千山思的意思。

千山思呢喃:“是啊,便是他了……”

白衣劍客晃悠著起身,一拍腰間寶劍,灑然笑道。

“罷罷罷,今日得了這恩惠,他日大不了,我以一劍換一劍好了。”

侍女咕噥道:

“公子你的劍可還不那麽值錢。”

……

白發劍魁閉上了眼睛,身軀微微顫抖。

天下武者中能夠認得出奔雷拳路的並沒有幾個,能夠將奔雷拳的一招一式都熟悉地念出名字來,除去恨不得廝殺的仇寇,不過只有好友師長。

奔雷拳曾走江湖。

他突然有仰天長嘯,掩面大哭大笑的沖動。

天山有劍魁。

他當然曾如少年時放下的大話,仗一柄劍,從東打到了西,一座山又一座山地拜過去,那曾是他的時代,天下有玄空道人一步入宗師,也有天山一劍自天外而來,縱橫江湖。

直到他為義憤而陷入了天下十位頂尖劍客的包圍當中。

為了救人奔襲三千裏,可他無論如何沒有想到,那一日最致命的傷口是從背後刺出,狠辣而決絕,斷了他握劍的右手。

奔雷來援,那一次只有一人活著離開了廝殺,天下劍門給打得幾乎斷了傳承,而他斷去了一臂一腿,雄心不在,那背後的一劍刺穿了他的右臂,也讓他一顆心徹底冰冷,沒了快意,沒了恩仇。

折劍江湖,在天山上沉寂了二十多年。

天山劍魁似哭似笑。

“到最後還是你有種啊……離武。”

一股驚人的銳氣從旁邊暴起。

在劍魁旁邊的謝山雙眼無意識瞪大,背後那柄三愚劍在劍鞘當中嘶鳴如龍,銳氣,劍氣,將方圓數裏的霜雪一片片攪碎成齏粉,最後讓他們周圍一片白茫茫煙氣。

滿頭白發的蘇谷帶著阿平已經離開。

離武慢慢走下了昆侖墟的登天路。

被他帶著一路在江湖上行走的東方熙明這個時候也意識到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眼眶發紅,離武哈哈大笑一聲,右手拍在了少女頭上,擠眉弄眼道:

“剛剛那一道雷可還好看麽?”

東方熙明擦過眼睛,重重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