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 賀之——

黃沙滾滾,一直蔓延到了視線遠方,天地相連,鮮血沾染大地,原先的樓蘭古城,已經在這樣的戰鬥中坍塌了一半,在這一面是近千面如雲天降的大旗,對面只有兩人。

坻川大汗王注視著對方,那是一個年紀並不大的大秦男子,他眉宇間的寬厚,更像是個文弱的書生,但是卻穿著一整套的大秦明光鎧甲,堅硬而沉重,明光鎧像是一座山,將他牢牢保護起來,在鎧甲背後,猩紅色的披風在風中翻卷著。

匈奴的汗王用中原的語言低語。

“神武……”

他的神色沉凝,視線平實而認真,像是看著遙遠的風景,背後的數千名鐵騎同樣沉默肅立,身下高大的戰馬微微晃動頭顱,長而柔軟的鬃毛翻滾著,像是潮水。

坻川大汗王伸手拍了拍馬的脖子,收回了自己的視線,看著王安風手中的佩劍。

那柄劍有著比起尋常的寬劍還要稍微寬些的劍身,劍脊上面,有著顯眼的裂痕,裂痕的縫隙中充斥著赤金色的光,似乎是還在流動著的灼熱巖漿,像是只要稍微傾斜劍身,就會從劍身上滴落。

剛剛的異象,這樣灼熱的氣息。

傾力一劍擋住萬箭齊射的威勢。

這毋庸置疑是一柄蘇醒的神兵,但是卻不是湛盧,不應當是。

那柄仁道聖劍並不會有著這樣灼熱而鋒芒畢露的氣息,典籍的記載當中,那柄劍通體都是墨色,比起劍這樣殺人的利器,更像是一只眼睛,蒼天的眼睛,在注視著人間,寬厚而慈和。

坻川大汗王看向王安風:

“湛盧劍?”

王安風搖了搖頭:

“並不是,我沒有承擔湛盧的器量,那柄劍是這樣說的。”

“天下仍舊無人能有。”

“器量?”

坻川大汗王掀了下眉,若有所思,旋即緩聲道:

“看來那一柄劍並不是簡簡單單的神兵,不是能夠輕易被人操控於手的力量,雖然我很想要去試試,看我究竟有沒有拔出這一把劍的資格,但是現在似乎並不是一個很好的時機。”

“神武的王安風,今日就雙方收手吧。”

他拍了怕馬背,慨嘆道:

“張纛已經讓孤王見識到了當年神武之所以為神武的理由,過去了幾十年不變的感情和戰意,說實話,本王很欽佩你們,可既然此刻沒有辦法拿到湛盧劍,那麽本王也沒有逗留在這裏的理由,更沒有和你交手的理由了。”

“再繼續下去,對於雙方都沒有好處。”

“本王的鐵騎固然會有所損失,但是只要回到北疆,自然可以回復生息,而你,就算是宗師,也會留下性命,至少也會重傷,這樣並不劃算,以你的年紀和實力,你我未來定然還會有機會碰面。”

“在那個時候,再分上下,見生死吧。”

“走!”

他手掌用力,抖動了下韁繩,座下高大的戰馬擺動馬鬃,就要轉過身來,周圍兩側的鐵騎仿佛流動的水銀一樣,從兩側分開,將坻川大汗王保護著,慢慢調轉方向。

近千面獸皮做成的大旗在風中湧動,旗幟被固定在了十字形的黝黑鋼鐵上,旗幟的頂點像是一把指著蒼天的短劍,金黃色的質地,上面有細膩的紋路,是匈族王族的女人們親自鍛打出來。

在這樣的禮器下面,飛揚著的灰色旗幟像是一只驕傲振翅的雄鷹。

捂著胸口走過來的生哲瀚擦過嘴角的鮮血,他心中有不甘,但是不可否認也有著足夠的慶幸,作為曾經踏上宗師境界的張纛,在神武軍魂重現於世之後,仍舊迎來了力竭而亡的下場,充其量也只是拖著千余名精銳騎兵同死罷了。

對手畢竟是這個時代最強的軍隊之一。

即便是只有這八千精銳的人數,仍舊在大秦學宮之中,備受重視,被兵家認為是這個時代最能體現侵略如火,動若雷霆的強軍,位列天下軍團之中第五位,以往日的戰績看,能夠挫敗他們的,普天之下,不過四支軍隊。

那正是對其武勛的認可。

生哲瀚咳嗽了兩聲,看向旁邊的王安風,道:

“公子,接下來要怎麽辦?”

他心中先前早有預想,刀狂的身份應該頗為不凡,但是從來沒有想到,刀狂的真實身份,竟然是大秦神武府中的鬥將,難怪會得知到大荒寨真正目的之後那麽震動。

現在這裏的危險暫時解除了,接下來得應該會回返大秦吧。

將這裏的消息全部傳回秦國,然後,正如同坻川大汗王所說的,未來的局勢越發動蕩,繼續這樣下去,作為匈族強軍,和大秦神武府,他們總歸有一日會在沙場之上重逢。

還有,張纛……

總要將那位孤身一人阻攔住萬軍沖鋒腳步的老人屍骸收斂一下才行。

他的腦海中思維很是混亂,一個接著一個地湧現出來,但是在現實中,這其實只是過去了極為短暫的時間,短暫到了坻川汗王背後墨色的大氅揚起後海不曾垂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