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麻煩上門

沒有資格佩刀的衙役在廊道和院落中奔跑著,然後敲響了每一間每一院的屋子,一間間屋子裏面,只是抱刀淺睡的刑部武卒們張開了雙眼,眼瞳當中滿是血絲和疲憊。

而在聽到了衙役傳喚的命令之後,那伴隨著疲憊出現的,還有一種終於到了頭的放松,以及夾雜了報復感覺的興奮和期盼。

終於要將大魚收網的興奮。

叫喊了兩聲,年紀不過十六七歲的衙役又奔了出去,腳步輕快而靈動,像是年輕的鹿,年輕的身體裏面仿佛有著無窮的能量在湧動著。

畢竟年輕。

只不過年輕人們往往會不在意這一資本。

一名肩膀寬闊,手臂修長的中年捕頭笑了笑,眸子裏有些感慨和溫和,旋即又有些可惜,在他手上本來也有這麽一個年輕人,雖然生得秀氣,但是整日裏仿佛就有著使不完的力量,從不會覺得累。

只可惜,在他身上的這種老天爺對於年輕人的偏愛,在前幾日似是終於用完了,還是承受不住越來越大的壓力,告病休假。

此事原本不合規矩,但是不知道章小余從哪裏尋來了貴人,是戶部過來要的人,並沒有經過無心長官,便按慣例進行處置,發放了三個月的薪俸,讓他回了家。

當日本應請他好好喝一碗酒的,可惜了……

中年捕頭腦海中念頭一閃而過,同時閃過的還有那個靦腆話不多的年輕人模樣,嘆一聲氣。

擡手拍了拍臉頰,發出啪的聲響,然後打起了冰涼刺骨的進水,以毛巾浸潤,原本柔軟的毛巾上面就摻上了秋夜刺骨的冷意,沉甸甸的。

然後雙手托著毛巾,往面頰上一拍,冰冷刺激毛孔緊縮,大腦瞬間清醒許多,就連體內原本運轉遲緩的內氣仿佛也自此得了某種助力,開始加速,連帶著搬運氣血,刺激肌肉,從淺眠帶來的症狀中蘇醒過來。

他隨手將毛巾凡在鐵盆上,一手提燈,一手按刀,推門而出,映入眼簾的,是一簇簇火焰。

仿佛星火一般自整個刑部衙門的各個小院落中走出,旋即匯聚,仿佛長蛇,寂靜無聲。

他深深吸了口空氣,冰冷刺骨,仿佛刀鋒。

盞茶時間之後,刑部武卒一百余人熄了燈火,結隊走出。

仿佛夜間撲食的猛虎,寂靜無聲,而在同時,亦有一只通體灰色,精致小巧的飛鳥,自刑部大堂當中振翅飛過,仿佛一根箭矢,朝著北城方向,激射而去,並無半點遲疑。

……

鐵麟和無心在最前行走。

或者說,刑部眾人得到的命令,是在兩處坊市中間位置待命,一旦得到命令之後,便即按照了原本計劃,立刻圍堵起來,連帶著無心先前安排下的諸多後手,一齊發作。

而他們兩人腳程更快,武功也夠高,足以在這段時間當中,將兩個賭徒的資料辨別出來,確認究竟哪一個是真正的‘受害人’。

當下兩名武者便在夜風中疾行,為了盡可能隱蔽,未曾施展開氣機勾連天地的本事,速度亦極為不慢。

距離刑部衙門最近的是三月坊,若是兩者為點連起來的話,恐怕不會超過三十裏的距離,但是要按照路線走的話,卻要多出一倍不止。

無心腳步頻率極為穩定,接下來是要走向哪一處方向,往哪裏去拐,毫不遲疑,仿佛他早已經將偌大的一張梁州城堪輿圖記在了腦海當中,鐵麟便只跟在了他身後。

不片刻時間,兩人已至了三月坊。

夜色下三月坊的牌樓都顯得有些陰森詭異,黑紅色的柱子上面貼著對聯,是春節時候貼上的,這大半年來的風吹日曬,雨打霜結,褪去了原本的紅色,變得蒼白。

青石板道路筆直延伸,反射著清冷月光,一片森白。

無心當先走入其中。

三月坊雖然不是城中最為繁華的所在,建築風格都頗為平實,大多為民居,但是這地方實則和各大衙門距離都不算遠,潛藏地價極高,不比梁州最中心處遜色。

能在此處有一間屋的,最起碼都是小富殷實之家,不必為饑寒保暖奔波。若是尋常百姓,很難相信這裏竟然會有將家產賭到精光的人在。

但是鐵麟無心都是天京城刑部中人,每日翻閱卷宗,更為離奇者並非沒有見過,知道這種家有小財,無需為衣食奔波勞苦的子侄中,反倒最為容易陷染上賭癮。

帝國三令五申,而各地賭坊往往極難根除,今日趙某某,明日便是王某某,李某某,如同春草一樣,一個接一個地冒出來,便是因為這些人的‘供養’所致。

兩人自進入三月坊後,便一路不言,腳步不停,先是右拐入小巷,走盡之後,復又西行,旋即再往西折,最後在一家院子門口停下。

鐵麟見這院落與其他院子並無二致,內裏雖小,卻頗有景致,累石為山,一側墻壁鑲嵌大白方石,其上刻字,做為石碑,然後自上面垂落下藤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