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江湖再見

大秦大源三年,農歷十一月二十一日。

天劍門宏暉一劍破空,以六品之身,下克上,殺五品武者一,六品武者七,天劍門中心方圓五百余裏,兩郡交界之處,仇寇盡除,強敵不在,諸多門派分崩離析,難以維續,不復爭鳴之況。

此地江湖幾乎為一人一劍所重創。

眾皆嘩然。

……

天劍門所在,四座分支之一名為雲霄峰,峰巔有一古亭,地勢頗險峻,罡風四掃,常人不得上。

據傳說是七十年前,那位天劍所留,原本只是一座險惡的峰頭,春去秋來,看不得半點青蔥綠意,只有醜惡頑石,更是把原本的浩瀚風景給遮掩住。

當時尚且是青年的劍客不喜,醉酒之後,拔劍而起,夜間踉蹌行上山去,先是一劍將那孤峰斬斷,然後噓氣為雲,將斬下來的峰頭化作齏粉,再不復存於世間,之後請了工匠上來,修築此亭。

這個故事真假已經難以考量。

足足七十年的時間,江湖中幾多風雨,老一輩份的人早已零落,這亭台的事情是真?或者是假?

無人在乎。

大多的人只當是天劍門的人自己往自己臉上貼金,不過這一處的風景卻著實壯闊不凡。

地勢最高,擡頭可見蒼天浩渺無窮,垂首則是山勢起伏不定,宛如龍蛇蜿蜒,天地之間,一片空曠,罡風呼嘯,萬籟俱寂,踏足其上,唯獨我一人獨立,自然生出如仙人般的清冷孤寒。

身穿白衣的老者在山上半腰處的院落外面,擡手喝了杯茶,放下茶盞,擡眸看著那亭台中隱約的青衫少年,看著後者於罡風呼嘯當中,依舊紋絲不動,怔然出神。

王安風立在亭台當中,高空中罡風從四個方向朝著他吹拂過來,衣袂翻飛,整個人卻穩如老松盤根,紋絲不動,以松木發簪束著黑發,雙眸平靜,只是定定看著這波瀾壯闊的天象風采。

在他手中,握著一柄劍。

鐵劍,劍鞘只是釘在一起的兩截木頭,樸素地可憐。

可是這柄劍在罡風當中也同樣是紋絲不動。

定定看著山外風景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王安風的眸子微亮,整個人似乎從雕像活絡過來,右手將這柄長劍擡起,劍刃直指著席卷而來的罡風。

此時風勢極猛烈,不必說這種幾乎就是一塊鐵片的簡陋兵器,就算當真是上等的利劍,在這種狂風當中,也會震顫翁鳴,甚至於彎折,可這劍卻沒有發出一絲聲響,如同沉默的頑石,將迎面而來的狂風盡數剖開。

王安風的雙眸微斂,眼底暗藏神光。

腦海當中,昨日所見,那恢宏一劍不斷回放著。

那一劍的威力並非是他所見到最強的一劍,曾經在青鋒解中,大長老以指為劍,一招破開了三千裏的天光雲色,震撼天下,名列天下高手前十。

那個等級的高手,已經難以分出什麽上下。

心境,狀態,戰意……

交手的結局將會因為各種各樣的因素而變化,每一位都是這個時代精彩絕倫之人,每一位都是絕代風華,哪裏能如此輕易分出上下,所謂天下第七的青鋒解大長老,實則已是整個天下一等一的武者。

可是在此時的王安風看來,宏暉最後那燃盡自身的一劍,於威力上與其相比堪稱雲泥之別,可立意之上,卻已經分毫不差。

而直到看到那一劍的時候,王安風方才明白過來,宏暉先前所說保護宏飛白等人的報酬,便是近距離地看到這一劍。

看到一位劍客一生中最為灼烈的瞬間。

親自感受那劍意,那劍心,這種機會,對於任何一位修行劍道的劍客,甚至於對於任何一名武者,這都是難得一見的機緣。

王安風深深吸了口氣,雙眸閉合,那劍於狂風當中,不曾震顫,依舊如同一塊沉默堅硬的頑石,將罡風分散。

山腰上老者看著出神,許久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轉而投落向了另一處方向,那是雲霄山一脈的演武場,淩厲的劍光閃動,縱然隔了這頗遠的距離,仍然能讓人察覺到刺痛。

演武場上,宏飛白手持斷劍,手中施展的依舊還是那一套雲霄劍法,銀光閃動之際,劍氣縱橫,已經是十成十的威力,令其余弟子艷羨不已,可是他卻似乎一直不曾滿意,不曾停止。

伴隨著一次次的演練,那招法逐漸變形,但是所有人都能夠看得出,這逐漸變形的劍法,依舊還是那一套雲霄劍法。

雲動無蹤,生滅無形。

青年揚起的黑發中,已經有了灰白。

比起劍光更為刺目。

老者收回視線,嘆息出聲。

天劍門宏暉兵解後三日,虎劍派整體遷移,離開原本門庭。

之後越刀門,雙拳派盡皆離去,原本的門派勢力十不存一,便有些武功不低的江湖中人出現在天劍門附近,似是有開派收徒的打算,卻無有一人敢於對天劍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