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我是誰?

義莊那原本是個道觀大殿的屋子裏頭。

宏飛白半跪在地,看著棺中的少女,少女的黑發披散下來,將那猙獰的傷口遮掩了一部分,臉上的血跡已經被老人擦拭幹凈,所以現在若是將少女身上的血跡忽略掉的話,那她看上去不過只是睡著了。

對,只是睡著了。

就像是過去和自己在山中習武,就像是過去她看著自己練劍,看得乏了,等得倦了,然後就屈膝坐在老樹下青石上。

就那樣在暖洋洋的春風裏閉上眼睛,等著自己練完劍,等著陽光黯淡了些。

然後等著自己將她背回山下門中。

等著師父不耐煩的斥責和師母的笑聲,等著似乎總是剛剛做好的飯菜……

她永遠等不到了。

宏飛白咬緊了牙齒,雙眼瞪大,眼睛裏布滿了血絲。

他沒有哭,他不想要在見師妹的最後一眼的時候哭出來。

“那樣太丟人了,是不是……”

他手掌自少女冰涼的額頭上拂過。

老人在內房裏,嘆息一聲,站起身來,緩步走出了那如棺材板狹窄的屋子,看著半跪在棺材前,身軀微微顫抖的青年,卻又停住了腳步,他本來想要安慰這名年輕人一眼,可是這個時候,卻又覺得自己沒有這個必要過去。

這是他們的故事,自己一個外人,還是個糟老頭子,又能說什麽呢?

這個故事裏,自己不過是個過路人。

老人自嘲一笑,搖了搖頭,轉身回去了內室當中。

將這最後的時間交給了宏飛白。

因為那少女關系命案,所以仵作以秘制的奇藥灑落在了屍體上,所以這屍體能夠十數天不曾發生什麽變化,可也因為這種奇藥,或許明日,或許後天,那少女的屍身便會迅速腐化。

所以那藥有個很好聽的名字。

老者躺在床上。

紅顏白骨。

……

作黑衣面具打扮的武者心中震顫,深吸口氣,強行將自己的心境穩定住,一雙眸子變得冷冰冰地,看著王安風,聲音沙啞,道:

“想死嗎?”

他的手掌握著劍。

身軀挺直,雙眸暗合,身上氣質沉重,聲音淡漠道:

“敢擋在某身前。”

王安風看著那張熟悉的面具,道:

“某?還要請教高姓大名。”

男子微擡下巴,淡淡道:

“在下,意難平……”

他的心中已經穩定下來,因為先前追蹤的時候,王安風‘未曾追上他’,此時他在一瞬間的慌亂之後,仍舊固執般地認定王安風的輕功在他之下,之所以現在能夠攔在這裏,不過是運氣罷了。

若是自己施展輕功,定然能夠逃得過,所以言語聲倒有許多沉穩自信。

“意難平?”

即便是以王安風的心境,此時也幾乎被氣到笑出聲來,心裏面如同有一股火在燒,懶得再和這人糾纏,身形分光化影,瞬間在對方面前拉出了數道殘影,也不拔劍,手中木劍連鞘,劈頭蓋臉砸了過去。

這木劍的劍鞘是專門為了鎮封劍中神兵靈韻,防止外泄打制,極為地沉重。

搭配上王安風一身氣力,完全不遜於尋常的重型兵器,第一瞬接觸的時候,已經把那武者身上的內勁護體勁氣打散,用了巧勁,將那狴犴面具打飛,未曾傷及分毫,露出了那人的面龐。

第二擊狠狠地砸在了那人的嘴巴上,把他的一口鋼牙砸了個幹幹凈凈。

在少林寺中某些江湖老油子的教導之下,他的下手狠辣之處毫不遜色於老道江湖客。

先讓對面沒有辦法自殺。

然後再想辦法廢去行動能力,再慢慢調教。

最後實在不行丟到少林寺,給師父解解悶。

王安風將那位的最後一句話直接忽略。

殺人不過頭點地,無論如何,總是參禪習武,這些慈悲心還是有的。

那位‘意難平’幾乎瞬間反應了過來,知道自己遇到了真正的高手。

身為七品武者,並不至於毫無反抗之力,內力急提,雄渾的內力仿佛怒龍一般湧動起來,搭在劍柄上的手掌用力,便要將這劍拔出。

可在這個瞬間,王安風仿佛未蔔先知一般,右手隨意擡起,在對方氣力收斂到極限,即將爆發的瞬間,按在了對方握著劍柄的手掌手背上。

雙眸微張,低喝一聲。

仿佛力士開山般的距離以毫不講道理的姿態,狠狠地將劍柄又重新壓了回去,甚至於在這瞬間,連那長劍劍鋒之上匯聚的內力都給蠻橫的力道生生震碎了許多。

那失去了控制的勁氣在劍鞘之內崩裂開,劍鞘碎裂,在巨大力道的加持之下完全不遜色於鋒利的兵刃,在那‘意難平’身上撕扯出了許多傷口。

而在同時,王安風手中劍柄擡起,如同重錘一般連鞘重重砸在了對方肩膀之上。

此時佛說力士移山經的加持尚未散去,這一下子完全不遜色於那些專修外功,力道強橫的江湖高手全力一擊,後者完全沒有這個準備,被打地生生半跪在地,雷勁入體,令其半邊身子全部發麻,難以調動內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