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瘋子

不老閣,為扶風三派之一。

門庭於一百三十年前,立於扶風中州城外三百七十裏處,長青山上,雖不甚高,卻頗為挺秀,山後十數裏外有一深澗,其中匯集元氣,生長諸般奇珍異草,乃是自古醫家求之不得的寶地。

而在山峰之上,則請了城中名匠,根據地形修築了大大小小的建築,錯落分布。

其雖多卻絲毫不顯得雜亂,反倒有一種大道自然之感,令人心曠神怡,山脈主峰之上,是門派主殿,高十丈有余,富麗堂皇。

牌匾之上,寫著寧靜致遠四字。

可此時,這大殿當中,氣氛卻異常壓抑,令人直欲發狂,毫無半點清凈之感。

梅鋒垂首立於大殿當中,正堂牌匾之下,掛著祖師爺的畫像,畫像前坐著一名中年男子,玉簪束發,鬢角垂落兩縷黑發,氣質溫醇儒雅,正擡手飲茶。

其看上去不過三四十歲的年紀,唯獨少數人才知道,這位閣主的年紀早已經過了六十歲,只不過因為修為高深,加上不老閣武功出自道家,兼糅醫術,頗有駐顏之效,看上去才極為年輕。

自上首處左右分開,各自坐著五,有男有女,年輕者歲數和梅鋒相仿。

而年老者甚至於比趙廣還要蒼老,須發皆白,臉上已經有了淡淡的老人斑,唯獨一雙眼睛,幹凈清澈,顯然內功功力極為不俗。

為首的男子將飲了一口茶,將手中杯盞輕輕放在一旁,未曾看向梅鋒,只淡淡道:

“也就是說,你未曾出手,只是眼睜睜看著趙長老被殺?”

這聲音極為平淡隨意,卻令梅鋒心中一個咯噔,整個人仿佛暴露在了烈日之下。

龐大的壓迫力朝著他碾壓下來,身軀中發出了細碎的哢擦聲音,面色霎時間蒼白,知道此行最大的考驗到來,咬牙擡手行了一禮,道:

“閣主明鑒。”

“屬下之所以如此,絕非是貪生怕死,全是為我不老閣著想!”

左側一位老者怒極反笑,道:

“呵,那你沒有救下趙兄,還是對門派有功了?!”

梅鋒挺直了身子,道:

“正是如此!”

那老者忍不住重重一拍椅子扶手,嘩啦聲中,站起身來,怒道:

“正是個屁!”

上首閣主擡眸掃了一眼,淡淡道:

“九長老,你失態了。”

仿佛一盆冰水登頭澆下,那老者心中怒意瞬間散去許多,重重喘息幾聲,怒哼一聲,拂袖坐回位子上,擡手抓起旁邊茶盞,朝著嘴中灌去,不再說話,只是雙眸之中仍有怒意。

他年歲和趙廣相近,兩人入門的時間也差不多,可以說自少年入江湖之後,就相互扶持,直到如今,歷經幾多殺伐危險,感情之深,不遜親生兄弟,是以失態。

閣主看著梅鋒,淡淡道:

“繼續。”

梅鋒心中暗松了口氣,知道自己此次不會有太大的危險,門派一大,便會出現種種問題,而此次他的生機,便在不老閣中,諸多派系的傾軋當中。

一來,不老閣中十大長老,待遇與其他人截然不同,此時空出一個位子,那便是實打實的利處。

二來,死去的趙廣,乃是閣老一脈,素來和閣主不對付。

此時梅鋒心下安定,便從容許多,擡手復又朝著上首閣主行了一禮,開口道:

“閣主,還有諸位長老,諸位且想想,在下不過四十余歲,無論武功還是醫術,都遠遠不是七長老的對手,就連七長老都被那人一刀所害,在下何德何能,能為趙長老報仇?”

“若是莽撞向前,只是白白搭上在下一條性命,在下的性命自然不值一提,可我不老閣卻會因為此事接連損失兩名六品的武者,在這個緊要關頭,豈非重創?”

“二則,若是在下身死,這一消息便無人知會諸位長老,若是其突然出手偷襲,毫無防備之下,吾等恐怕會再次遭受重創。”

“是以即便趙長老被害,在下心中激怒悲憤,卻為我不老閣計!為諸位長老計!忍辱偷生,留得有用之身,以將功補過。”

“此時諸位既然懷疑在下,那梅某不若以死明志,死也死得清白。”

聲音未落,已直接朝著後面護衛縱身撲出,劈手將其手中的兵器奪過。

隨即猛地擡手,朝著自己脖頸處削去,如此驚變,自他動手之前,眾多長老就下意識站起身來。

此時見其行動如此剛烈,心中俱是一驚,可彼此都為六品的武者,就算內功深厚有別,可是想要阻止也已經來之不及。

正當梅鋒即將喋血於此的時候,其手腕突然一滯,手中長劍登時甩出,墜在地上,錚然呼嘯。

一物直接嵌入了其身後的紅柱之上。

眾人定睛去看,卻是一個尋常的杯蓋,強行打斷一位六品武者的動作之後,竟然還能生生刺入千年鐵木之中,而脆弱的瓷杯竟未曾有絲毫損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