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俠客之辯

忘仙意難平這段時間做下了極大的案子,幾乎可以說是震驚天下,而名捕無心三年之後,重出天京,奉命緝捕意難平,又為這個驚鴻而出的少俠傳奇增加了些許宿命的味道。

此時提到無心,眾人便都收斂了神色,安靜聽古建章講述。

儒生微微環顧一圈,緩聲道:

“諸位都知道,名捕無心,被刑部派遣調查此案。”

“我有位好友正在忘仙,昨日來信,言及此事,法家無心循著意難平的蹤跡,先去了廣武城外的山寨,繼而便入了廣武城。”

“數日間並不提意難平之事,而是與世家官僚結交,終日飲酒歡宴,歡欣達旦。”

王安風心有愕然,眾人聞言,神色皆有異樣。

古建章聲音微微一頓,呼出口氣,復又鄭重道:

“繼而,將城中世家七人下獄,官吏八人受罰,縣尊周明軒觸及‘不察’,‘無功’,‘貪’等數律,證據確鑿,無心以刑部直屬狴犴金令,將其扣押!”

“不日將公審於城中!”

言及於此,不由得聲音提高,速度加快,每一句話中間間隔越發短促,讓人下意識便繃緊了神經,仿佛看到了廣武歡宴之後的一幕,真如雷霆震怒,道道連劈,不留有半點喘息時間,最終仗劍持令,將高高在上的縣尊下獄,竟一氣呵成。

眾皆寂然,不能言。

儒生臉上浮現欽佩之色,道:

“名為飲宴,實則暗查。”

“三年不出,一出便是雷霆手段,鐵面無私,明察斷獄,可欽可嘆。”

“仗法為劍,肅清汙濁,掃天下垢,不亦豪俠乎?”

言語之中滿是推崇,評價句句拔高,卻終歸於一聲嘆息。

“只是不知,為何他竟會蹉跎自己三年時間,幾近於自囚於天京。”

“唉……”

若再說下去,便要涉及到自己的推測和一些隱秘,都不適合隨意於酒宴上說出,便及時止住了嘴,正在此時,一位面目柔和的少年突然笑起來,道:

“名捕無心,想來還在沿路縣城之上罷……”

“看他如此模樣,莫不是並不願意追查忘仙意難平?”

王安風微怔,下意識側目看去,見那少年生地白凈,五官旁的都尋常,只一雙眸子極為柔媚,見他看過來,微微笑了下,眸子微眯,竟如美玉流光一般。

方才引薦時候,少年自言復姓將鋒,據傳此姓先祖千余年前為上將軍先鋒,後繁衍生息,後人就以此為姓氏,算是兵家老姓,可這少年卻是出身於法家,姓極鋒銳,但是名字卻如他的眸子一般柔媚,叫做宜情。

將鋒宜情。

古建章失笑,道:“宜情你入學宮不久,不知道這位名捕行事作風,也實屬常事。”

“名捕無心三年前曾經緝捕過一件類似案件。”

“同樣是俠客殺官遁逃,那位俠客是六品武者,輕功了得,遁逃千裏,連連折返,逆轉方向,將各大名捕戲耍於指掌之間,最終仍舊被無心預測出了下一處地方,一番力戰之後,將其擒拿。”

“而無心出手之時,那俠客已經遁逃兩月有余,時間並不是問題。”

王安風瞳孔微微收縮。

便在此時,將鋒宜情再度開口,頗有遺憾地嘆息道:

“夫子曾說,觀其言而察其行,能行之士,必能言之,我看他明明是個名捕,是個官,卻更恨貪官,而不是俠客。”

“古師兄又評價其為豪俠,我還以為他能夠和遊俠惺惺相惜呢……”

古建章神色變幻,嘆息道:

“俠在他眼中有義有害,而貪官汙吏,則是遺禍無窮,殺之後快,事有輕重緩急,他不是那種死聽命令的蠢貨。”

“而他也確實與那俠客惺惺相惜。”

“故而三年之前,先請那豪俠痛飲,繼而血戰生擒,不留絲毫余力。”

“這便是惺惺相惜。”

“而入獄之後,據理力爭,為其爭取減刑贖罰,甚至不惜頂撞刑部尚書於堂下,獲罪於己身,這也是惺惺相惜!”

王安風和將鋒宜情神色微怔,而其他人面上也浮現出復雜神色,古建章長嘆道:“若要因為惺惺相惜,便玩弄職守,才是對他們的侮辱。”

聲音微頓,本來不欲再說,可郁郁之氣梗在胸口,難得痛快,無酒飲茶,復又道:

“若要強說,肅正刑律於天下,使萬民行事有法可依,以刑律之嚴,庇佑我大秦之天下,震懾宵小,便是無心所走的俠客之路。”

“其言必行,其行必果,不惜己身,赴士之困厄,是俠!”

“而肅正典律,剛正不阿,使民冤屈得以昭雪,不惜己身,獨赴險境,使為惡者受刑罰於天下人前。”

“此不亦豪俠乎?”

“三年前法家無心頂撞尚書於堂,激動之時幾近於拔劍,被擒拿入獄,據言和那豪俠關在一處,彼時他二人相視,想來當是斷無絲毫恨意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