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這一次,她好好地道別了。

傅斯恬情緒緩下來後, 時懿把壓在挎包底層的傅建澤留給她的信轉交給傅斯恬。傅斯恬紅著眼圈看完,親自把墓碑上時懿還沒補完的漆補上,又難受了許久, 和時懿一起給他上了炷香, 鞠了個躬,下山了。

陽光蒸發了她們眼底的水汽, 山風吹散了來時的沉重,傅斯恬臉上慢慢看不出哭過的痕跡了。走到半山腰,轉過一個方向,迎來一片開闊的視野。朝陽下, 漫山遍野都是銀色的光亮在閃耀,像一條發著光的河流。傅斯恬有了心思和時懿談笑,問時懿:“你猜那是什麽?”

時懿看著她眼底的笑意, 心頭陰雲散去。她也噙了點笑,站定身子, 一手舉著傘, 一手打開挎包, 淡定回:“應該是樹吧?”

傅斯恬並不賣關子,笑道:“對, 是枇杷樹。”

時懿單手在包裏摸索,“為什麽是銀色的?”

“是反光膜,用來促進生長的。”傅斯恬說:“檸城的枇杷還挺出名的,可惜現在過了季節。“

她邀請:“下次我們四五月過來吧,可以自己進去摘枇杷, 又大又甜。”

下次呀。時懿唇角的笑意加深。她單手成功抽出了紙巾,擡手在傅斯恬出了汗的鼻尖蹭蹭,答應:“好啊, 我還沒試過。”

傅斯恬眼波如水,剛要說話,山道上傳來王梅芬的大嗓門:“恬恬!小時~”

時懿手微微一頓,隨即抿了抿唇,並不遮掩,大大方方地幫著傅斯恬又擦了一下鬢邊的汗才側過身望向聲源。

不遠處,傅建濤、王梅芬和宋禹正拎著鐵桶和空礦泉水桶朝他們走來。

傅斯恬耳朵有點紅,問候他們:“叔叔,你們也才下來呀。”

傅建濤權當沒看見她們剛剛的親呢,回答:“紙錢燒得久了一點。”

“你爸爸那邊還好嗎?”

傅斯恬輕輕地點了點頭,臉色看不出什麽異常。

傅建濤下意識地望向時懿。

時懿情緒有點復雜。她自認不是大度的人,對怪責過傅斯恬的他沒辦法像之前那樣毫無芥蒂了。但看他現在滿目真切的關心,她也不想讓傅斯恬難做,於是便捏緊了手中的紙巾,勉強壓下不滿,朝著他輕輕一點頭,讓他放心。

傅建濤神色一松,明顯是放下心來的表情。他沒察覺到時懿的情緒,不再多話,接走了傅斯恬手上的空籃子,招呼:“走吧,快下去吧,日頭越來越毒了。”

傅斯恬看著他的背影,眼波蕩了蕩,垂眸很輕地笑了聲。她握住時懿在打傘的手,取過了傘說:“走吧。”

語氣輕軟地上揚,不見絲毫陰翳。

時懿心不由發軟。

算了。她跟著嘆笑了一聲。如果來來選擇原諒,那她也可以。

反正,以後不可能再給他們機會傷害她了。她如是想著,和傅斯恬並著肩,朝傅建濤他們的背影走去了。

*

接下來的一整天,車隊迎親、搶新娘、鬧新房,煙花爆竹、歡聲笑語充滿了傅家這棟老舊的小平房。

傅斯恬臉上的笑容一整天也沒有卸下過,只有晚宴的時候,傅斯愉挽著宋禹過來,真心實意地和傅斯恬說“姐,我敬你一杯酒,謝謝你,真的”時,時懿看到了她眼底閃爍的淚花。

這一次,她沒有勸阻,柔著目光,看著傅斯恬與傅斯愉、宋禹碰了一下杯,仰頭一飲而盡。

最後一道甜品上了,宴席將散。院門外,煙花爆竹開始燃放了,一聲聲轟鳴下,一簇簇火花劃破黑暗,竄上天際,在夜空中盛放。

所有人都仰起了頭觀賞煙火,時懿卻湊近了和傅斯恬,在她耳邊冷不丁問:“你喜歡中式婚禮,還是西式婚禮?”

傅斯恬錯愕地低頭看她。昏黃的燈火下,時懿的眼底像是有星光在閃爍。沸反盈天中,傅斯恬聽見了自己比煙花更急促、更熱烈的心跳聲。她咬著唇,梨渦隱現,轉開眼,喉嚨有些幹地回:“都喜歡。”

只要是和你。

時懿笑了一聲,在桌下悄悄地握緊了傅斯恬的手,說:“我記下了。”

傅斯恬沒說話,只是看著她們交握著的手,梨渦深深,用另一只手壓了上去,很輕地撫摸。

我等你。她在心底許諾。

雖然,在她心裏,她早已經嫁過時懿了。

*

十一點多,傅斯恬送完新人去機場,幫著傅建濤、王梅芬收拾完房子,終於洗完澡能回房間休息了。

時懿比她早一點上來的,已經吹完頭發靠在床背板上用筆記本查閱工作郵件了。傅斯恬見她看得專注,便沒有出聲叫她,想輕手輕腳地取了電吹風去隔壁吹。

沒想到時懿還是分神了,手依舊鍵盤上敲著字,蹙著眉,滿臉嚴肅,語氣卻含著幾分柔軟,叮囑:“沒事,就在這吹。”

傅斯恬喜歡看她工作的樣子,又冷又禦,有種別樣的迷人。她猶豫了下,沒舍得走開,依言拿著電吹風坐到了床的另一側,連接了電源,側對著時懿吹頭發。余光一直流連在時懿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