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視覺消失, 傅斯恬渾身發軟,所有的感官仿佛都集中到了被時懿呼吸撩動著的鼻尖與人中之上了。

她知道下一秒,甚至不用下一秒, 她人生中的所有星星都將被時懿點亮。

可渴望著的溫軟還未降落,司機不知有意還是無意的咳嗽聲卻先一秒響了起來, 像驚雷一樣炸在了兩人之間。

時懿迅速地退開了身子, 低喃了一句:“抱歉,我有點喝多了。”

傅斯恬來不及從時懿頭頂拿開的手,掉落在了時懿的肩膀上。她慌亂地收回手, 也坐正了身子, 臉紅到了脖子。

巨大的歡喜、激動、緊張充盈著她的胸腔,呼吸的每一口空氣都變成了滾燙的。明明空調還開著, 傅斯恬卻熱出了一層細汗。雖然沒有親到, 可時懿剛剛……分明是想親她的。

她噙著羞怯的笑, 忍不住轉頭偷看時懿, 時懿腰肢挺得很直, 側著頭看車窗外。明滅中,傅斯恬掃見,玻璃的倒影裏,時懿精致的眉眼間,是山雨欲來的沉沉陰霾。

一刹那間, 傅斯恬的心從雲霄直跌而下。

時懿看起來好清醒,清醒地低沉著。沒有一絲絲的羞意, 更沒有一絲絲的喜意。

剛剛的熱切與迷離, 宛如幻夢。

傅斯恬生出不安的預感。空氣陡然降溫,粘著背的細汗被空調一吹,冰冷入骨。三伏天裏, 她打了個冷顫。

氣氛凝重到呼吸不暢。煎熬中,司機停了車,表示目的地已經到了。

傅斯恬沒動作,時懿打開車門,並不看她,自那個被打斷的親密接觸後開口說了第一句話:“下車吧。”

淡淡的,聽不出情緒。

傅斯恬眼眸越發黯了。

兩人並肩從停車場往電梯口走,傅斯恬鼓起勇氣問:“時懿,你頭暈會嗎?要我扶你嗎?”

時懿言簡意賅:“不暈,不用。”

空氣又陷入了沉默,一直安靜到進了房子。

傅斯恬還在換鞋,時懿說:“我先去洗澡,你早點休息。”

傅斯恬從喉嚨裏擠出苦澀的“好”,一顆心直降谷底。時懿還是不看她。

時懿是無法面對她,還是無法面對剛剛差點接吻了的她們?時懿真的從來沒有想過要喜歡自己啊。

玄關感應燈滅了,她在黑暗中靜靜坐著,心像被什麽鑿了一個洞,又空又疼。

讓她拼命地就想拿什麽補上。

遠到情人節的禮物,近到剛剛的意亂情迷,甚至是此刻還在房間裏的兔子,這些真切感受到過的溫柔與情意,全都是喝多了,都是自己的自作多情嗎?

也許,也許時懿只是在仿徨?在等自己的主動?

她壓下害怕,深呼吸,站起身,顫著手沖了蜂蜜水,端到時懿門口。

不輕不重的兩下敲門過後,室內很安靜,安靜到傅斯恬懷疑時懿已經進浴室了,又或者是不想回應自己。

時懿的腳步聲響起,門被打開了:“什麽事?”

時懿臉上一點笑意都沒有。

傅斯恬伸出手,努力裝作尋常道:“我給你沖了蜂蜜水,你喝點可能會舒服些。”

時懿視線落在她的腳邊,“不用,我刷牙了。”

傅斯恬眷戀地凝視著時懿的臉龐,哽了哽喉嚨,握著玻璃杯的指尖泛白,聲音很輕地說:“時懿,你晚上不是問我有什麽想告訴你的嗎?我……”

“現在很晚了,我不想聽。”時懿打斷她,語氣甚至透著罕有的不耐煩。

從始至終,她都不願意多看自己一眼。

傅斯恬最後的一點僥幸被擊潰,再也無法自欺欺人了。她倉皇地向後退開,不敢多礙時懿的眼,艱澀道:“啊,對不起,打擾你休息了。那……晚安。”

蹣跚地小跑開。

蜂蜜水灑了一路,可她不敢停下,也不敢回頭,直到把自己完全扔進了無人的黑暗之中。

她靠著關上了的門,慢慢地蹲下了身子。簌簌的淚滾了下來,她捂著眼睛想要忍住,卻一點辦法都沒有。

幹什麽啊,在別人家哭成這樣。她仰起頭不敢眨眼睛,呼吸聲都是抖的,一點嗚咽聲都沒漏出。喉嚨裏全是鐵銹的味道。

最好的辦法是不要想。可腦海裏卻不受控制地反復重放時懿冷漠的神情與冰冷的話語。

成年人的拒絕,很多時候都是在不動聲色之間。

她不是不會看臉色的人。時懿已經給了她最後的體面了。

她像小時候不懂事總忍不住哭時,奶奶掐她那樣,用力地掐自己,一下一下尖銳的疼痛過後,哭意條件反射般地被忍下來了。

她擦幹眼淚,帶著濕巾和紙巾出去,借著客房光線的反光,單腿跪著,一塊地板一塊地板地擦幹灑下的蜂蜜水。

仔仔細細,像擦拭著什麽重要的珍寶。

她要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了。這裏原本什麽樣,她也該讓它回到什麽樣。

時懿對她已經足夠好了,她不該給她添任何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