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沈棄的手不怎麽能使得上勁兒, 他沒有做重活的機會,也就顯不太出來,一搭秋千便原形畢露, 左支右絀。

林寒見搶下了他手裏的活兒, 也不是真要他現在就親力親為地弄出一個秋千,同他在燒好了茶水的石桌邊坐下,率先掌握話語先機:“知道為什麽是搭秋千嗎?”

沈棄稍作回憶, 未果。

“五年前我院中有一架秋千,你曾說那東西劣質不堪,毀了整座院子的美感。”

林寒見略帶玩味地道,“從那時起我就想著,什麽時候讓沈閣主親手做一架配得上這院子美感的秋千,屆時我倒要看看, 是何等驚世駭俗的秋千。”

“你把‘驚世駭俗’用在這裏……”

沈棄哭笑不得,順著林寒見說的時間線認真回想一番, 表情頓時變得有幾分古怪,“我想起來了。”

確實有這麽一件事,那架秋千是當時翙閣中一位雲字的任務者所做,若是這樣也就罷了,他還特地對林寒見說, 這是專門為她所做。好巧不巧沈棄來找林寒見,正聽見了這句話;林寒見不知前情, 無法知曉彼時沈棄的想法, 還順嘴誇了一句那秋千。

沈棄那會兒還是個陰陽怪氣得十分尖銳的人,渾身上下戾氣重的不得了, 當場諷刺了一句, 卻不是沖著林寒見, 而是對著那不知死活來獻殷勤的雲字任務者。

“噢~”

這個單音節被林寒見說的百轉千回,余音繞梁,分外意味深長,“原來你是吃醋啊。”

沈棄不大自在。

林寒見還偏要逮著機會損他:

“不愧是沈閣主,吃起醋來都如此高深莫測,令人摸不著頭腦。”

沈棄揉了揉額角,似乎很不想面對:“往事不可追。”

林寒見狀似贊同地點點頭:“得饒人處且饒人。”

沈棄難得體驗了一把作為被“饒”的角色,表情精彩。

他握著茶杯,手腕不經意地抖了一下,即刻便放下了,神色間未有不妥,不顯山露水。

林寒見瞥見了這一幕,卻沒立即發作,另起話題:“將我身邊的暗衛都撤了吧,他們攔不住我,不如留作他用。”

“若你有需要,會方便許多。”

“我不喜歡被人看著。”

“……好。”

沈棄其實還想說點什麽,奈何這事確鑿沒什麽正當理由,且他對林寒見無可避免地存著失而復得的小心翼翼,根本不想在一些小事上和林寒見起沖突。

沈棄的指尖在杯身摩挲了兩下,那份小心翼翼的情緒影響到了他的思維,以至於平時巧言令色、長袖善舞,此刻卻嘴笨拙舌,難以挑出可用的合適話題。

他站起身,準備繼續未竟的秋千事業。

林寒見一把擒住他的手腕。

稍微捏了捏,她的指尖都沒有掐在什麽穴位上,沈棄的手腕便開始發抖。

林寒見看著這場面就搖搖頭:

“你現在這手,強行去搭秋千怕是得廢了。”

“那就過幾日再搭。”

沈棄分外好說話的樣子,從善如流地止住了動作。

“項醫師那邊怎麽說?”

“還需月余恢復。”

“月余啊……”

林寒見沉吟著,倏忽腦袋歪了歪,打量著沈棄的眼神仍舊清明銳利,“你方才搭秋千,許久未曾出現衰竭虛微之相,也不曾咳血,然而雙手卻一直提不上力氣,真的只是靈力反噬?”

她的語氣冷靜平淡,卻無端透出一種“我只會問這最後一次”的意味。

這種不是威脅勝似威脅的話,效果卻逾數倍。

“我知道你瞞我肯定是有自己的理由,但我現在想知道真相也有我的理由。”林寒見道,“我不知道你的確切情況,難免感到擔憂。”

“我知道。”

沈棄唇線平直,略有嘆息無奈的意味,“而且你似乎還有點生氣。”

“你心裏有數就好。”

不算旁敲側擊的試探追問,她也拿出正兒八經的態度正式詢問過他,但他每次都或巧妙或佯裝地遮掩過去。

事到如今他還不肯說,可他又能是在哪裏受的傷,還不是流風城的那件事?

院中微風溫柔蕩漾,花香馥郁撲面。

僵持足有七八分鐘之久。

“是靈力的反噬不假。”

沈棄視線微微移開,無法直視林寒見的眼神,“除此之外,深藏在我體內的擇情咒……一並發作了。”

“什……!”

林寒見愕然失聲。

擇情咒從沈棄的母親那裏延續,因此沈棄很小的時候就動用了不少珍貴靈藥,輔以上任閣主的身後內力等種種優越條件來壓制,只在小時候出現過幾次不適的情況,及至沈棄成長至今都沒有發作過,醫師們都說沈棄已經調養得足夠好,能長久地壓制得以圓滿。

竟在此時發作了。

“別那副表情,情況沒有你想的那麽糟。”沈棄笑著緩聲道,“之所以不告訴你,是想著不能叫你覺得,你好像選錯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