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近日, 外界最盛傳的談資,便是陸家與翙閣的交鋒。

翙閣捉拿到了通緝令上的背叛者林寒見,同時, 此人也是陸家大公子的未婚妻。

陸家與翙閣交好百余年之久, 牽涉甚廣,如今為一個女人弄得幾近有水火不容的架勢, 可不是值得市井街坊拿來好好說道的事件麽?

有的人盡管往復雜的方向猜測,認為這林寒見不過是一個幌子, 實則是沈陸兩家為著更大的由頭而決裂,不好公布給外界罷了;

有的人則將這整件事往話本上的愛情故事靠攏,描述的天花亂墜, 纏綿悱惻;

還有的人一心等著沈陸兩家打起來,圖個事不關己的看熱鬧。

在臨城私宅的這些人,也才知道, 原來前段時間,閣主無微不至照顧得那位姑娘, 正是曾經的“林姑娘”。

——原以為抓回來要好好懲治一番, 誰成想,人還沒動,便先為她大肆搜羅名醫好藥。

這哪裏是要懲治的樣子?

分明是在意。

以閣主一貫的作風, 會當作無事發生過卻又說不通。

究竟林姑娘是做了什麽?

是以, 不僅是外界,現在距離沈棄和林寒見最近的這批人,對林寒見反而是最為好奇的。

……

身為事件中心的當事人,林寒見正木然地看著院中裊裊升起的煙霧, 鼻端是藥物的特有氣味, 混雜著清苦的香氣, 發出源正是院中的藥罐子。

項漁舟還抽空朝林寒見這邊看過來,禮貌地轉達進度:“姑娘莫急,這藥馬上就煎好了。”

林寒見:“……我不急。”

項漁舟大約是覺得尷尬,又見林寒見沒有走開的意思,東拉西扯地找著話題:“這藥的味兒是有些苦,但是藥性特殊,不好和糖果糕點那些東西混在一起吃,只能委屈姑娘了。”

“噢。”

林寒見撇了撇嘴。

沈棄那家夥才怕喝藥,尤其是苦藥,簡直比要了他的命還難受。

項漁舟顯然也想到了這點,露出一抹心領神會的笑:“閣主怕苦些,近些年還是好了很多,不那麽抗拒吃藥了。”

林寒見不搭這話。

項漁舟飛快地瞄了一眼她的表情,還是照實說出心裏話:“誠然,當初姑娘在的時候,閣主才最乖順聽話,每次都按時吃藥。”

林寒見提了提嘴角:“項先生用‘乖順聽話’來形容沈棄,想來這些年待遇極好。”

項漁舟被她的話堵了個結結實實,一時間無話可說。

當初還以為閣主帶了另一位女子回來,想不到兜兜轉轉還是林姑娘,分明該是閣主找她問罪、為何背叛,結果現在看上去,明顯是林姑娘更不想搭理閣主,而閣主卻……

想起沈棄手上的傷和近些日子的內耗,項漁舟只能搖頭嘆息,他縱然想好心辦事做個牽橋搭線的紅娘,奈何實在嘴笨口拙,稍微試探出林寒見態度決絕,就閉口不談了。

過了一會兒。

林寒見主動問:“請問先生,我還需要調理多久?”

“這個……不大好說。”

提起這件事,項漁舟就有些汗顏,他作為醫者,在醫治病人上連病情都說不清楚,實在是失職,“姑娘的病我至今不知道是何種病症,實在懺愧,只能按照最保守的辦法先調理姑娘的身體,具體時間還要看姑娘恢復的如何。如果這類藥物對姑娘作用不大,中途換藥也是有可能的。”

林寒見聽著有點不對勁:“你確實不知道我是為什麽流血暈倒?”

按照沈棄天衣無縫的性子,不告訴項漁舟而完成整個局倒是有可能,問題是,項漁舟這裏反應不及的破綻,已然很是明顯。

兩者互相矛盾,結論就自然而然地被推翻。

“……不知。”

項漁舟表情訕訕,十分慚愧,“枉我行醫多年,閱遍醫書,無一種可與姑娘的情況相對應。”

林寒見默了片刻,道:“先生既然不知道我是何病症,又是如何醫治?”

項漁舟臉色更精彩了,交錯著打擊與愧疚,特別的無地自容:“並非是我醫治好了姑娘,而是在試藥的過程中,發現了一種對姑娘病情大有助益的藥物。不過是死馬當作活馬醫……這也說不上是我醫治了你。”

這件事可以稱得上是項漁舟。有生以來最丟臉的行醫事件。

林寒見的眉心越蹙越深,不禁道:“此事並非是沈閣主對我下毒?”

“怎麽可能!”

項漁舟脫口否認,態度莫名地十分堅決——就算閣主素來心思深沉,但當時他那份經由壓制卻忍不住表露出的擔憂絕對不是在演戲。

項漁舟想象不到有人可以將那種情緒、在那種情況下表現的那麽真實,親歷者必然不會懷疑沈棄的真心。

林寒見張了張嘴,要說什麽,忽然聽到院外一聲平地驚響,像是什麽東西被強行炸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