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最初,林寒見有動過用全新的另一個身份去再次打動慕容止的心思,不過很快她就發現此路不通。

她從善如流地沿用了原本的計劃:借陸折予的手,完成一場對慕容止的共同襲擊。

林寒見是個習慣適應事件本身的人,同時她也喜歡做兩手準備。

譬如襲擊慕容止這件事,如果陸折予成了,她就趁機跟他們走,順便拿了檀木珠,不過這種可能性很小;如果陸折予沒成,她就會留下來,主動對慕容止暴露身份,她的一切都會行為都會指向一件事——“想要將慕容止帶回正途”。

為什麽偽裝身份來接近他?

因為想讓他明白,情愛不過如此,換個人照樣可以。

為什麽同陸折予一起偷襲他?

因為想帶他回靈山。

就連最後那點感嘆,也是為了他能醒悟,想讓他清楚地做出抉擇。

而林寒見似乎跟隨他的一切抉擇,就那樣將性命交到他手中。

沒什麽比生死相隨的姿態,更能在短時間內給予他復雜的怨恨與不舍最沉重的一擊。

——林寒見沒有興趣真的把命放到別人手上,她還留著一個足以改變情況的後手。

她清楚地知道,慕容止心魔既然深到了如此地步,光憑這點東西肯定不夠;但起碼,她以最有力的一擊打破了他入魔後的第一道防線。

縱使他事後回想,仍然無法跨越當初她拋下他的坎,能引出許多旁枝末節,冷靜思考;可當下瞬間的猛烈沖擊足夠讓他心神散亂,出現片刻的松懈妥協,讓他毫不猶豫地抱緊她。

她沒有趁此時去拿檀木珠。

慕容止入魔後實力愈發難擋,貿然出手只會導致前功盡棄。

況且,她何必要搶?

慕容止會親手把檀木珠送給她的。

……

林寒見坐在鏡前去除了易容。

往日她都是以侍女的身份守候在側,這是首次次堂而皇之地進到更私人的區域。

慕容止出門解釋去了。

外面還有一堆聞風而來的魔將與魔軍,連魔尊都派了人來。

要說這魔尊真挺怠惰的,這麽聲勢浩大的魔氣爆發,把周邊人都驚動了,魔尊還能巋然不動地享受春宵一刻,實在是……說的好聽是穩得住,說的不好聽就是一點兒沒危機感,指不定那天被人篡位了還想著怎麽回事呢。

林寒見放下手,便從鏡中看到了悄無聲息現在他身後的慕容止。

這場面有點嚇人。

她要是心虛一些,大概就要形容僵硬了。

林寒見靜靜地通過鏡子與他對視,半晌,緩緩道:“眼睛,好像沒那麽紅了。”

慕容止的眼睫顫了顫,燈火之下,如即將撲火的飛蛾,他沒有直接回應林寒見的這句話,而是陳述道:“你吃了變聲的藥。”

方才林寒見閉眼赴死與淚眼婆娑的模樣仍舊充斥著他的腦海,令他心緒不穩。

“嗯,過幾個時辰藥效就過了。”

林寒見幹脆地承認了。

對於自己隱瞞身份接近的事供認不諱。

這份坦蕩,讓慕容止心中壓抑的情緒頓時潑灑傾瀉,伸手扣住了林寒見的手腕,嗓音破碎喑啞,滿含恨意:“耍弄我,很好玩麽?”

他的心裏有無窮無盡的疑問,讓現在的他在面對林寒見時總是想要發問。

從前他們分明很相愛,她費盡心機地引他動心,他也心甘情願地落入她網中。可一朝事變,林寒見輕而易舉地就拋棄了他。

他想不明白。

“……沒想耍弄你。”

林寒見一下被他抓住了手,有些愣愣的,隨即別開視線,側顏映著點點燭光,平添幾許涼薄,“我想著,或許你也能喜歡上別人,就能明白情愛不過是那麽回事,也能破除心魔了。”

慕容止看她這幅狀似毫無幹系的模樣,忍不住握緊了她的手,不無嘲諷地道:“我還沒那麽輕浮,能隨意地對人生出喜歡。”

慕容止和以前很不一樣。

他應當是平和的,溫潤的,對萬事萬物的包容如春雨降臨,潤物細無聲。大多數時候,只是他在,就是一種無形的安撫。

不過他就算是在做著諷刺的事,由於經驗不足,說出來的話實在是傷人不及,很沒力道。

林寒見任由慕容止攥著她的手腕,不去看慕容止的表情,視線落在屋內的各處擺設上。一副像是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難堪又難過的表情:

“我現在知道了。”

慕容止一腔想說的話堆在嘴邊,洶湧的情緒沖擊著他的理智,事到如今,面對著林寒見這幅表現,他竟然不知道從何說起。

是問她為什麽做這一切?

還是問她為什麽要巴巴地跑到他面前來送死?

事情的指向已經很明顯,她是為了所謂的“渡他”而來,一切邏輯都能說通,將她從始至終的軌跡都劃分得明明白白。甚至,如果不能將他拉回正途,她都做好了死在他手中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