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邊陲領地。

來歷不明的瘋病似乎還在四處蔓延, 但河對岸的叛軍似乎沒有再把死屍給拋出來,取而代之的是終日繚繞不去的黑煙。

看來叛軍那邊的醫師對於防治傳染病還是有基礎認識的,明白屍體最好還是用火焚燒得幹幹凈凈為好, 這樣才不會汙染周圍的水源和土地。火也有驅邪的作用。

卡薩爾·莫蘭遠遠眺望著遠處的黑煙, 心情卻沒有因為敵人的減滅而感到絲毫愉悅。

他在山坡的高處看了很久,偶爾能見到幾個豆子大小的人在城堡內進進出出。叛軍現在已經不擔心軍團會搞突然襲擊了——因為即使是軍團現在也不敢跨過那條“死亡之河”——他們現在是在努力地活下去,從不知名的疾病手中。

“……軍團長大人。”卡薩爾的副官見他沉默了很久, “您覺得, 我們該答應道倫伯爵的請求嗎?”

就在今天, 道倫伯爵派出了被馴服的鷹,給卡薩爾·莫蘭送來了信:之前去往河對岸的士兵們還有三個人活著。

道倫伯爵聲稱,他已經在教士們的幫助下摸清了“傳染病”的傳播規律。

每次發病的進程都是由兩個人推進的。一人開始發狂,另一人會陷入昏迷;發狂的人死亡, 昏迷的人就會醒過來接替他發狂的“任務”,然後引發第三者的昏迷……

病人都是隨機產生的,目前追尋不到什麽明顯的傳播途徑。但, 值得慶幸的是,如果能第一時間控制住發狂者,那一天內只會有一個發狂者和一個昏迷者,其他人不會有任何不適。只是最多一天一夜之後, 發狂者就會吐血而死, 緊接著又會出現新的犧牲者。

但一天只死一個人,已經是他們把損失壓至最低的結果了。

死亡的陰影就這樣,從一個身上轉移到另一個人身上,卻絲毫沒有痕跡可尋。

這明顯已經超越了普通的傳染病範疇。

這是詛咒。

道倫伯爵原本以為這是軍團鎮壓他們的手段, 直到卡薩爾派了一支小隊前來, 道倫伯爵才恍然, 這也不是出自軍團的手筆——因為他相信卡薩爾·莫蘭治軍多年的名聲,相信卡薩爾不會在明知詛咒泛濫的情況下還派自己的軍士來送死。所以這必然不是卡薩爾為了獲取軍功而做的惡事。

道倫自己心裏也有數,莫蘭家的軍團砍他跟砍瓜切菜一樣,沒必要搞出“詛咒”來糟蹋這片領地的名聲……要知道,將來繼承這片領地的也是莫蘭家的子孫,之前被捉住的那幾個軍團士兵已經把國王的承諾都給抖出來了,也進一步打消了道倫伯爵對卡薩爾的懷疑。

總之,現在有人在暗算卡薩爾·莫蘭的軍團、殘害道倫伯爵的親友子民,從這個角度上來看,他們才是同一條陣線上的。

道倫伯爵來信主要就是為了求情。他願意主動投降,放棄伯爵之位和他的領地,但是也希望卡薩爾·莫蘭能解決詛咒的事,救剩下的人。

……本來嘛,就算被抓住,會處以死刑的也只有道倫伯爵本人以及那些窮教士,剩下的要麽坐牢要麽勞改要麽流放,都還有轉圜的余地,這幾千叛軍不至於都死光。

道倫伯爵:“只要您能解除詛咒,救下您這幾個幸存的士兵,也救下我城堡中剩下的活人,讓他們有活著的機會接受審判……我願意付出一切代價。”

卡薩爾·莫蘭看了這封信之後沉默了很久。

道倫沒有讓人把屍體再丟到河對岸來,其實就已經顯示了他的誠意。何況他說的也沒錯,軍團和叛軍之間的戰爭不應該有第三者的詛咒插手。即使道倫不提條件,卡薩爾也會想盡辦法平息這場詛咒。但道倫偏偏主動開口了,倒讓卡薩爾覺得這人還真算個人才。

在如此短的時間內把每天的傷亡縮小至一人也就算了,河對岸至今沒有出現大規模的亂象,可見道倫伯爵有治理領地的才能。且他願意放棄負隅頑抗,只希望減少犧牲者,看來人品也堪為貴族。

……可惜的是,他偏偏要掀起叛亂。

“我覺得,道倫伯爵也算個明白人。”卡薩爾·莫蘭評價道。

“那……”他的下屬猶豫了起來。

道倫伯爵已經言明了這是“詛咒”,也就是和魔法有關。長了腦子的人都知道罪魁禍首是誰,可偏偏奧德裏奇是教皇派來的,還偷偷摸摸地升了主教……

卡薩爾·莫蘭身為領主,是無權給主教治罪的。除非——

就在卡薩爾沉思的這片刻,忽然一陣急切的腳步聲傳了過來,他的小兒子伯裏恩毫無形象地疾跑了過來,風吹得他頭發亂糟糟的:“父親大人!你猜誰來了?!”

卡薩爾·莫蘭從他異常興奮的表情裏找到了答案。

但是他的大兒子戈爾多目前在王都做主教,一般是不會被允許前往戰場的,所以肯定是偷偷溜過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