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被捉到異端裁判所來審問, 嚴刑拷打也就算了,連褲子都要被扒嗎?

戈爾多一臉無法接受地看著烏裏斯。

烏裏斯也有些尷尬。他揮了揮手,讓人把那個被鎖鏈吊著的男人給放下來。

“他什麽都不肯說, 我們用的刑也就重了點, 難免會損傷他的肌體。讓他穿成這樣是為了方便上藥,以免他輕易死亡。當然……也是防止他逃跑。”烏裏斯說。

鎖鏈落地時發出哐啷的響聲,異教徒雙手被縛, 人事不省地躺在地上, 只這麽一會兒功夫, 他身上又滲出了新的血跡。

看人就剩一口氣的模樣,戈爾多有些煩惱地揉了揉了揉頭,伸出手掌給他施了個治愈魔法。

烏裏斯:“這樣的罪人怎麽配得到主教的祝福——”

戈爾多:“安靜。我的時間很寶貴,沒工夫等他慢慢蘇醒過來。”

戈爾多用魔法給這位渾身是傷的大兄弟補完血條, 人果然一聲悶哼醒轉了過來。

那是個身形健壯的短卷發男人,皺著眉的面相有那麽點苦大仇深的味道。他先是恍惚了一會兒,伸出手臂, 發現自己身上的傷幾乎都被治愈了。

他驚疑不定地擡頭看了眼站在不遠處的幾個人——視線馬上鎖定在了戈爾多身上。

戈爾多敏銳地意識到了這異教徒正看著自己,並且感受到了這視線中的警惕與敵意。

“初次見面。”戈爾多悠哉地開口說道,他措辭文雅,態度溫和, 仿佛在他面前的不是個低賤的異教徒, 而是個能平和相交的貴族,“……不,應該是第二次見面。上次的神像就是你出手毀掉的吧?”

異教徒不回答。

他就這麽靜靜地盯著戈爾多,眼中仿佛有兩竄幽火在燃燒, 但他的眼眶大概是巖石構成的, 沒讓眼中的火星躥出一絲一毫。

戈爾多知道, 他不過是在拼命忍耐。

於是他沖烏裏斯招了招手:“把那串項鏈給我。”

烏裏斯把那串吊著三個銀制骷髏頭的鏈子遞給戈爾多。

戈爾多拿著鏈子在男人面前晃了一下,對方果然變了臉色。

“回答我的問題。”戈爾多輕飄飄地說,“否則我就毀了這串鏈子。”

“……神像是我毀的。”男人不得已開口,他的嗓音堪比磨砂紙在地上摩擦,喉嚨像是要沁出血來,“我不是聖主教徒,聖主像對我而言與山間的石頭沒什麽區別。”

烏裏斯聽著露出了一個陰冷的笑容:“呵,簡直膽大妄為——”

戈爾多打斷烏裏斯:“那是誰指使你的?”

“也是你們的人,塞蘭卡的另一位主教,魯玻。”異教徒毫不猶豫地把主使者的名字給供了出來。

烏裏斯幾句辱罵噎在喉嚨裏,眼角狠狠抽了抽。

怎麽說呢,這個名字也不是說意想不到。教皇黨和王權派的爭端烏裏斯也略有耳聞,但是為了打壓其他主教,不惜毀掉幾百年歷史的聖主神像,烏裏斯覺得還是過火了。往小了說,這是對神像的不敬,往大了說,就是對聖主的背叛。

“我很好奇,你為什麽會幫他做事。”戈爾多把那串鏈子握在了手心裏,蹲在離異教徒僅有咫尺的地方。

“……他騙了我。他說只要我能完成任務,他就會向教皇引薦我。”男人說道,“但是他食言了。他只給了我一筆錢,讓我滾出這個城市。”

“你該知足了。魯玻現在麻煩夠多了,不想惹禍上身,所以才不是直接派人來追殺你。”戈爾多把那串鏈子塞給這個來自異教的男人,男人明顯愣了愣,隨即戈爾多問出了最後一個問題:

“你接近教皇,是為了什麽?”

作為教皇的敵人,戈爾多問這句話問得合情合理。

“教皇……那個惡魔,他殺害了包括我的父母,盜走了我們神納教的寶物。”異教徒握住那串鏈子,仰面深吸了口氣,“我們犧牲了許多同伴,付出了許多心血,依舊無法將屬於我們自己的東西給奪回來。”

“你們聖主教的教徒都是小偷、強盜。你們蔑視其他的信仰,卻一而再再而三地搶走其他神教的遺產和聖物……”異教徒似乎篤定自己沒什麽好下場了,罵起人來也放開了不少,他背靠著墻面,將那串鏈子捂在了自己的心口。

“簡直是一派胡言。”

烏裏斯下意識覺得這個異教徒的話不可信。他開口就攻擊了兩個教廷中重要的人物,卻沒有任何令人信服的依據——退一萬步,就算他說的是真的,但是會有人選擇相信他這個異教徒的說法、質疑至高無上的教皇嗎?

包括魯玻蓄意毀壞神像這件事。誰來做證人都有一定的說服力,唯獨這個異教徒不行。

這個男人無論對哪一方勢力都是無用的,注定要腐爛在異端裁判所的地下監牢裏。

烏裏斯做了判斷,心裏已經開始計劃著今晚把這顆燙手山芋給解決掉,卻見戈爾多沉思了片刻,扭頭跟烏裏斯說了句話:“我倒是覺得,他說的這些挺有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