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第2/2頁)
“這麽嚴重?”寶綻放下刀,“你沒再爭取一下?”
“累了,”匡正跟他說氣話,“拼死拼活也就多賺個幾千萬,我現在的錢足夠和家裏人悠閑一輩子,早點下班和你做做飯,也挺好。”
寶綻卻當真了:“你以後還得成家,養老婆養孩子,孩子還有孩子,操不完的心花不完的錢,”他臉上閃過一絲擔憂,“再說,你和我這種人不一樣,你有大好的前程……別讓我把你帶壞了。”
“說什麽呢,”匡正覺得他越說越離譜,剛想發火,寶綻打斷他:“哥,那個錢……我不借了。”
匡正剁肉的手停了下,有點意外:“啊……行。”
結束了,寶綻暗暗抿住嘴唇。
這個決定他是深思熟慮的,為了自己的執念,讓匡正替他養著如意洲,沒這個道理。此時此刻,他心裏有把刀在絞,如意洲的牌子將從劇團二樓的大排練廳摘下,大夥也將各奔東西,而他,會從這個家裏搬出去,這頓炸醬面也許就是他和匡正最後的晚餐。
“開瓶酒吧,”他扯出一個易碎的笑,“今天的包裹裏送了一瓶梅子酒。”
匡正想了想:“今天好像是七夕。”
“是嗎,”寶綻去冰箱拿酒,特地到門口摸了摸大黑狗的頭,“那祝咱們三個光棍七夕節快樂。”
第二天,寶綻把鄺爺和時闊亭、應笑儂請到那塊“煙波致爽”中堂下,這是時老爺子留下來的兩件“重物”之一,據說過去曾掛上袁世凱的書房,臨的是頤和園煙波致爽殿那塊黃匾。
“今天當著這塊匾,”寶綻的聲音不大,但有千鈞重,“我有話說。”
大家都知道他要說什麽,鄺爺搶上一句:“寶處,還是我來吧,”散劇團要擔罵名的,他老了,一抔黃土就什麽都不知道了,“你還有大把的日子……”
“鄺爺,”寶綻沒聽他勸,“我是師父臨終前親自定下的如意洲當家,這裏除了我,誰也沒位子說那句話。”
“你這孩子怎麽這麽倔!”鄺爺是打心眼兒裏疼他,“如意洲在的時候,沒見誰伸一把手,可它一旦不在了,那幫老家夥、劇團裏吃編制的徒子徒孫,所有那些叫不上名字的張三李四,都會嘆一口氣說老時選錯了你!”
“我不在乎,”寶綻說,“如意洲沒了,我也就沒了。”
鄺爺紅了眼圈:“寶兒……”
“鄺爺,”時闊亭開口,“你讓他做主吧,他是當家的。”
這屋子裏四個人,只有時闊亭身上流著如意洲的血,寶綻把目光投向他,顫顫地叫了一聲:“師哥……”
說著就要跪,被應笑儂一把攔住,“寶綻!你怎麽這麽欺負自己,你給我起來!”
“你不懂,”寶綻推開他,“時家對我的恩、給我的情,太重了,就是這輩子斷骨頭抽筋,我也還不起。”
應笑儂挺傲氣的一個人,讓他們搞得想哭:“你們……我沒告訴你們,”他很激動,滿身找手機,“我有個賊他媽有錢的老爸!他不讓我唱戲,逼我向他低頭,我……只要我一個電話……”
正說著,寶綻的電話響,他本來不想接,鄺爺硬把手機從他身上翻出來,寶綻看那個號碼有點熟,拿到耳邊:“喂?”
“寶先生。”一把沉穩的嗓音。
寶綻詫異:“梁……叔?”
“上次見面不太愉快,我很抱歉,”梁叔的語氣溫文、和緩,帶著些許笑意,“我有個朋友,是做基金會的,專門贊助面臨失傳的文化技藝,做過比較有名的項目是山南藏戲面具的保存性開發,上次和他聊了你的困境,基金會願意給你的劇團一個機會。”
寶綻瞪大了眼睛,一霎失語。
鄺爺見到他的樣子,嚇壞了,兩手捧著他:“寶兒,你怎麽了寶兒!”
“基金會是正規機構,有嚴格的遴選程序,不是我個人的人情,這點你可以放心,”梁叔介紹,“他們會聘請專業人士對你的劇團進行評估,通過面談和技藝展示判斷是否進行注資,結果不敢保證,你願意試試嗎?”
“我……”寶綻哽住了,在山窮水盡的時候,在憑一己之力已經救不回如意洲、救不回京戲的的時候,他怎麽可能放棄,“願意!我願意!”
“好,”梁叔明白了,“我們再聯系。”
電話斷了,寶綻甚至沒來得及說一聲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