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44號洋樓地底深處藏的墓葬極其詭異,特物處曾用特殊手段調查過,鳥都沒查出來,只知形制古怪,哪哪都不太對勁。

第一,它埋得很深。古時王侯貴族的墓葬講究下及黃泉,與陰司相通,如東周之前的墓葬,尤其是腰坑要深及地下水。地下水有深有淺,淺的□□米,深的十幾米。始皇地宮“穿三泉,下銅而致槨”,足足穿了三層地下水,學界爭議,地宮深在地底二十米到五十米之間。而444號洋樓底下的墓穴,卻遠遠不止這個深度。

第二,沒有封土堆。漢之前流行過覆鬥式封土堆,唐時皇室開山為陵,再後頭貴族到民間,流行圓丘狀,土夯的,磚壘的,石砌的。日月輪轉,時光流逝,這些封土堆要麽塌了、倒了,砸了,但不管如何,沉降地底總會留下痕跡。特物處挺胸擡頭來,垂頭喪氣回,444號樓底淺土層壓根找不到陰土陰磚,只能勉強推斷,這個墓地表沒有任何形制封土。

第三,這是個幽靈冢。三不五時的,這個墓穴會消失不見,過段時間又好好地出現在444洋樓地底,跟活物一樣在地底遊弋。特物處認為墓穴與墓主要麽已經合為一體;要麽物老有靈,墓穴也一樣,自己生出靈識在地底深處隨意晃蕩,時不時離家出走。

陸城不喜歡抽煙,但現在,他很想來一支。444號洋樓地底的墓主就站在他眼前,還邀請他地宮一日遊,語氣還很真誠,眼神甚至有點期待。

“下去了,我還能回來嗎?”陸城難得玩笑。

不知哪朝哪代的老古董少年完全沒get到他的玩笑,吃驚:“你想住下?不行,你還沒死,不能住下。”

陸城無奈:“我只是跟你開個玩笑。”

“哦哦。”少年連連點頭,雀躍,“原來現在時興這樣說話。”

陸城低笑出聲:“時興這個說法現在也不時興了。”這話一扯就有些沒邊沒際,對著少年好奇的臉,他硬生生地轉移話題,“你的地宮?”

少年有些不滿,但馬上又高興起來,腳步輕快地把陸城往洋樓裏引,素白的衣袍拖過地面,腰帶上的金繡或明或暗地交替變換著。陸城注意到,那些古怪的魚蟲鳥獸裏頭,有一個看上去有點像儀魚,人首魚身,但樣子奇怪,和唐宋墓葬裏的儀魚不大相同。

444號洋樓一層靠近門窗的一圈被各種植物入侵,鋪的地磚早已七零八落,有些地方一整片一整片的脫落,這邊一個洞那邊一個坑,斷磚瓦礫玻璃散了一地。頭頂上的天花板塌陷了一半,裸露出二樓的水泥板,通向二樓的樓梯扶手早已經腐朽倒塌,磚砌的樓梯已經不平整,坑坑窪窪的。

少年在底樓繞了一圈,站定不動了,沖著陸城熱情一笑:“來來,這裏這裏。”

陸城神色凝重,他來過444號洋樓,他敢對天發誓,這個地方這個位置壓根沒有什麽地宮的入口,但現在,少年腳下平空出現一個圓形的地洞,隱約還能看到石階。

“來。”少年熱情又好客,先行順著石階往下就走。

陸城站在地洞入口處,石梯沿著洞壁螺旋向下,裏頭漆黑一片,也不知到底有多深,目力所及的那幾階石梯十分陡峭,一不小心摔下去,不死也得殘廢。

白衣少年進了地洞後就沒了身影,也對,又不是人,還能一階一階爬樓梯?陸城在肚裏咒罵一句,把礙事的領帶塞進衣袋裏,再把襯衫的袖子往上挽,他正挽著衣袖,地洞裏忽地伸出一只白森森的手。白衣少年去而復返,站在一階石梯上,伸著手,面帶歉意:“我忘了,你可能不敢下來。”

陸城挽著衣袖的手一頓,本想說:你下次再出現,不要這麽突兀驚悚。嘴上卻申明:“我沒有不敢。”

白衣少年一臉的不信。

陸城解釋也不也,不解釋也不是。解釋了顯得他傻逼,不解釋吧顯得他是個慫逼。搖搖頭自暴自棄地一把握住白衣少年的手。這一握,掌中一片陰涼,觸手細滑冷硬,不像握著人手,反像握著一件玉制品。

白衣少年很體貼,安慰陸城:“你放心,只要我不願意,你不會掉下去的。”在這裏,他就是絕對的王者。

陸城跟著他下了十幾級台階,地洞濃黑,沒有一點光線,就算眼睛適應了黑暗,還是連個輪廓都看不見,一級一級下去,只感越走越深,越走越冷。他用手摸了摸洞壁,意外光滑,這個洞好像不是人力所為,而是天然生成的。

也不知走了多久,少年停了停,抽抽鼻子:“你身上……好香啊。”

這種花花公子撩妹的經典語錄…

疑似被撩的陸城一張臉都快扭曲了,算了,他跟一個埋在地下千年,跟時代脫鉤嚴重的非人類計較什麽。

非人類白衣少年又走了十幾級台階,又停了停:“你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