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力量(第2/2頁)

她目視著他,撒了個謊,說:“他不在了。”

她看到他的笑容瞬間消失,臉上的血色也消失,嘴唇都跟著慘白起來。

他有些沒聽懂,啞聲又問了她一遍:“什麽……”

韓福兒說:“他不在了。”

“為什麽……”

韓福兒冷漠道:“沒有為什麽。不在了就是不在了。你問我,我問誰去呢。我也想問為什麽。”

他整個目光黯淡下來,有些精神恍惚,心不在焉的樣子。然後緊閉著嘴,再也沒有說一句話。

“你是不是很難受。”

他不說話。

韓福兒看著他:“你不難受,你都沒有眼淚。你不曉得我流了多少眼淚。你的心是鐵打的,你只會心疼你自己。”

他木木呆呆的,仍然是一聲兒不言語。

韓福兒坐在他面前。知道他不愛聽,但就是要說給他聽:“他都沒有見過自己父親是誰,都不知道自己爹爹長什麽樣子呢。沒爹疼、沒娘愛的小東西,連個名分都沒有。做了小鬼兒也是沒人收的孤魂野鬼兒。沒有了也好,否則在這世上,也是受罪。別人會說他是私生子,就算跟著親娘改嫁,也是寄人籬下,要受一輩子的嫌棄和白眼。這樣挺好的。”

他像是靈魂出竅了一般,始終沉默。

韓福兒說:“你不用裝作這幅樣子。你又沒愛過他,何必裝作傷心的模樣呢。你就是鐵石心腸,無情無義的人,連自己的孩子都不管的。”

她想刺激他,氣他,然而話說出來,卻像打在棉花上。刀子捅在他身上,像捅在空氣裏。她眼睛一眨不眨觀察著他的反應。他一開始還笑,還說話的,好像見到她很高興。然而她說了這個,他就再也沒笑,也沒有說話了。她又覺得是不是自己說的太過分,傷了他的心。她心軟了,又有些不忍,想安慰他,心裏有恨,又不肯在這件事情上對他低頭,輕易原諒他。

她鼻子有些發酸,不再談論這個話題。

該說什麽呢?

她應該再說點兒什麽呢?她感覺說什麽都很沒有意思。不是在發恨,就是在發狠。她不想發恨,也不想發狠,她只想要一個溫暖寧靜的擁抱。

“我好冷。”

她眼神懇求地望著他:“你來抱抱我好不好。”

雲郁呆呆的不做聲,眼神直愣愣的。她伸出手攏在嘴邊,哆嗦著呵了一口氣。嘴裏呼出的熱氣化作手中一團白霧,她指爪僵曲著,自言自語似的說:“好冷。手都生凍瘡了。”

她雙手抱著自己的胳膊,在他面前發著抖,將身體縮成一團,不住地發著抖。目光卻擡起來和他對視,面上流露出一副可憐巴巴的神情。

“我真的好冷。”

她伸出紅通通的,凍得恨蘿蔔似的五個手指頭:“你看看,手都凍的腫起來了。”

他的目光,重新聚集起來,意識稍稍回了神。他手撐著地面,慢慢爬起來。他整個人瘦骨嶙峋,好像一副骨架在衣服裏頭打晃。她仰頭看著他,看他來到自己身邊,哆哆嗦嗦著脫下自己身上唯一能禦寒的披風,給她裹在身上,然後跪在她面前,牢牢地、用力地、依言抱住了她。全程牙關緊咬,神情僵硬,不發一言。

她小鳥一般,偎依在他顫抖的懷抱中。

“你還有力量,還能保護我嗎?”

她仰頭望著他,仿佛在質問,聲音帶著克制不住的酸澀。

太冷了,他牙關打顫,咬的咯咯噔噔的,什麽都答不上來。

阿福道:“要是你不在,我就會被人欺負的。壞人太多了。我一個姑娘家,沒力氣,打不過他們。你可要好好保護著我。我可是什麽都指望你了。”

他不說話,只是低頭,用臉蹭著她的頭發,貪婪地汲取著她身上的味道。她笑了,伸手緊緊抱住他,將他扯到懷裏,用披風,將兩個人一起裹住。他身上很臟,胡子拉碴,頭發淩亂,紮的她臉脖子癢癢的。但她沒覺得有什麽異味兒。大概是因為天太冷了,把一切都凍住了。包括彼此身上的汙穢和泥濘,也都凍成了冰。她只聞到冰冷的、雪花的味道。她本就不是那麽潔癖的人。她伸手去撫摸他瘦骨嶙峋的身體,臉頰和他相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