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平樂康寧(第2/2頁)

形勢發生了變化,現在不止是殺賀蘭逢春的事,還有洛陽駐紮的這五千契胡兵。要動手更難了。

殺,還是不殺。

雲郁這邊,陷入了猶豫。

但他還是決定,殺。

已經打草驚蛇了,不能再等。賀蘭逢春帶兵進京,君臣實際已經撕破臉了。賀蘭逢春現在沒動手,只是在等皇後生產。一旦皇後生子,賀蘭逢春有了憑仗,很可能就會生廢立之心。

他知道這麽做的結果,很有可能是玉石俱焚。

他感覺渾身的血,都因為這個念頭,而有點沸騰起來了。他等這一天等了三年,他忍耐了三年。他將溫子昇詔來殿中,並讓侍從取來酒。這是他生平頭一次飲酒。從他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被毒酒毒死的那天起,他就內心深深憎惡這個東西。然而這天他拿起酒,一個人飲了一整壺。他的臉因為酒而變得緋紅,但他並未醉,他有些不自信地問溫子昇:“你說古往今來,有成功殺死權臣的皇帝嗎?”

溫子昇垂手低頭,恭敬地站在禦案下,告訴他:“沒有。”

雲郁面色通紅地端坐著:“你給朕說說。”

溫子昇道:“漢宣帝時,霍光是權臣。但漢宣帝殺不了他。可是漢宣帝年輕,霍光年紀大了。所以漢宣帝一直等,等到霍光死後,漢宣帝才以霍光謀反為由,將其滿門抄斬。這算是最成功的了。”

雲郁道:“還有呢?”

溫子昇說:“漢獻帝也沒能殺了曹操,一生都在曹操的掌控中,總算是苟全性命,卻也受盡了窩囊。”

“還有呢?”

“還有高貴鄉公曹髦,他是曹魏的皇帝。司馬昭專權,曹髦為了要殺死司馬昭,親自帶著五百侍衛殺出皇宮。還未跨出宮門,就被親司馬昭的大臣所殺。血濺宮廷。”

雲郁聽了沉默不言。

漢書、三國志,晉書,他翻了不下一百遍了,倒背如流。

“你是說,朕會學高貴鄉公。”

他面無表情,說:“朕寧做高貴鄉公死,不做漢獻帝生。”

溫子昇回說:“陛下是陛下,既不是高貴鄉公,也不是漢獻帝,更不是漢宣帝。太原王也不是霍光,不是曹操,更不是司馬昭。時異勢易,不可同日而語。”

雲郁道:“你說的對。”

他做好了一切籌劃,確保每一個環節不露破綻。殺人的地方,定在明光殿。親自挑選了幾十個死士,每一個都信得過,絕不會泄密。他事先擬好了幾道詔書。賀蘭逢春身邊的那五千契胡兵,是心腹大患,一旦賀蘭逢春被殺的消息傳出宮,這些人很有可能會立刻造反。他準備了赦書,安撫這些人。赦書要在不早不晚的時候送出宮,太早,等於是泄密,太晚,局勢會有變。賀蘭韜光不能死,賀蘭逢春死了,契胡兵立馬會亂。這些人都是窮兇極惡之輩,一旦亂起來,會不可收拾。需要有個人暫時穩住這些人。

河北的賀蘭澄明,長安的賀蘭樂律,也要下詔安撫,不能讓他們趁機造反。

禁衛軍要做好準備,等賀蘭逢春一進宮,宮門就要立時戒嚴,做好作戰的準備。但要密,內緊外松,絕不能讓賀蘭逢春事先得到風聲。

他將蕭贊打發出京,仍讓他回齊州任職,並將公主帶出京。

陳留王雲寬,他不太擔心。雲寬畢竟是賀蘭逢春的女婿,而且不太參與政事,不涉及什麽利害關系。什麽都不知道,對他來說就是最好的。還有雲祁的一兒一女,年紀還小。他能做的,只能是讓他們遠離自己,不要牽扯進來,但有意外,盡量不受連累罷了。

做好了這一切,他最後,給楊逸寫了一封信。

他擔心自己會遭遇不測。對接下來的命運,他實在不敢抱希望。他自認為不虧欠任何人,唯一愧對的,只有韓福兒。他告訴楊逸,但發生什麽變故,不論是賀蘭逢春身死,還是自己身死,都送她去青州,讓她回到韓烈身邊去,並隨信附了一枚印章。那是一枚和田羊脂玉,上面刻的是平樂康寧四字,是他的私印。天下人沒人見過這枚印,但都見過印上的字,因為朝廷所有的聖旨、詔命和公文上,除了既壽永昌的印字外,都會加蓋這個小印。平樂二字暗含他曾經的封號,康寧的寧,則取自他的字。幾乎很少有人知道他的字,所以有些陌生。四個字合在一起有吉祥的寓意,所以被他用來做印。

他將這枚印用紙包著,讓楊逸轉交給韓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