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不同(第2/2頁)

他極度厭惡這樣的場合,可是寄人籬下,卻又不得不從。

他在南朝舉目無親,呆了足足一年,也沒有任何真心的朋友。連梁國的女人,他也聽不懂她們說話。蕭衍賜了他幾個美人,美倒是美,床上也聽話,就是睡了半年,也說不上兩句話,他天天跟個啞巴似的。

他是著實忍受不了這樣的日子了。

他天天盼著能回洛陽。只要能回到洛陽,回到故國,讓他付出一切都行。

蕭衍?

這個老狗,虛偽狡詐,簡直是壞透了。

雲灝知道他是野心勃勃,唯恐天下不亂,也知道他不過是把自己當成一粒棋子,一個工具,意圖只不過是把魏國徹底攪亂。還有陳慶之這條惡狗,唯蕭衍之命是從。他裝的再像一個忠臣,雲灝也知道他是條惡狗。

他知道自己北歸意味著什麽,一個魏國宗室,帶著敵國的軍隊,堂而皇之,進駐自己的國都,這在任何一個國家,都是千夫所指的事。即便落到史書上,也免不了亂臣賊子,叛國之名。翻遍史書,這樣的人,也沒一個是有好下場的,不止身敗名裂,五馬分屍,還要遺臭萬年。不過他已經不在意這些了,只要能回洛陽,能殺了賀蘭逢春,能報仇,就值了。

畢竟體會一把做皇帝的感覺,就算是押上人頭,劃得來。

至於更長遠的事情,他沒有考慮,也懶得考慮。

什麽江山社稷。這魏國,還有江山社稷嗎?有眼睛的人看得見,這玩意,早就沒有了。

他們不過是一群生於末世的王孫,死亡和毀滅是宿命。

只有雲郁那般天真,還真把自己當成皇帝,兢兢業業坐在這金鑾殿上,做些徒勞無功的事情。雲灝進入洛陽宮時,看到他留在太和殿,以及寢宮中的那一卷卷冊子、書簡,書信文牘,全是那些朝廷大事的謀劃。改革吏治,組建禁軍,抑制豪強,甚至鑄造錢幣,治理黃河,事無巨細。他為擬定這些方略,不知費了多少個日夜。

雲灝看了,只覺得這人萬分好笑。

他跟雲郁自幼相識。

同堂兄弟,關系不淺,甚至出身相似。他們的父親,都是當年被外戚高肇所殺,都自幼喪父,曾有過如履薄冰,小心翼翼的日子。

按理說,應該同病相憐心有戚戚,但雲灝跟他,少年時性子就不投合。

雲灝剛烈,脾氣暴躁。像個火信子,一點就著。

雲郁卻脾氣溫和,明眸善笑,春風化雨。

宗室人都討厭雲灝。貶損他。嘲諷他。

宗室人,包括那些世家貴族,都喜歡雲郁,將他捧到天上。好像是什麽天仙名宿下凡一般,魏國的將來,所有人的前途命運全靠他了。

雲灝平生有兩愛好,第一貪財愛錢,第二好色,喜歡女人。

雲郁最不愛錢,只重義氣,從來就是一副視金錢如糞土的樣子。更不愛美色,見到女人,眼睛都懶得多瞟一下。

雲灝對出仕做官,爭權奪利沒什麽興趣。只想左手攥著錢,右手摟著美人快活一生。雲郁卻喜歡追逐權勢,削尖了頭往官場上鉆。

雲灝可太了解他。

雲郁這人,素來就虛偽,他面上裝的清貴淡泊,一副不染塵埃的樣子,好像一朵迎風的白荷花,引得那些世家子弟,名門豪族趨之若鶩,其實都只是故作姿態。種種言行都是為了收攬人心,為自己在仕途前進鋪路而已。他不好色是真,腦子都鉆到官眼兒裏去了,天天琢磨著怎麽結黨營私,當然是沒心情看女人了。表面上不貪財,私下也沒少撈錢。只不過裝的一副克己復禮、勤儉謙遜的姿態,撈的錢都拿去收買人心了。

雲灝一向看他不爽。

何況他竟跟賀蘭逢春這種虎狼之輩勾結。

裝的最清高,第一個背叛朝廷背叛太後的也是他。

雲灝故意報復似的,讓人將他寢宮和書案上的東西全堆到大殿外,放一把火燒了。然後把美人、歌舞、美酒,邀請進來,把太華殿變成了妓樂教坊,酒池肉林,人間樂土。

今朝有酒今朝醉,快活一天是一天。

人生自古誰無死,不如高臥且加餐。

韓烈的大軍攻城時,雲灝仍然在宮中醉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