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不見(第2/2頁)

雲郁面色憂郁,他對這場戰役一點把握都沒有。

天時、地利、人和,一樣都沒占到。本來以為能勉強渡河,然而一夜暴雨降下,黃河水位瞬間漲了四五米。陳慶之是南梁人,千裏迢迢來北土做戰,本來應該他水土不服,結果現在成了他背靠黃河,占盡優勢,自己成了劣勢。眼下要奪回洛陽,就必須用自己的步兵,去跟陳慶之的精良水師進行水上作戰。他想到這一點就心堵得慌,只覺一肚子窩囊。

怎麽輪到他頭上的,凈是這倒黴事兒!簡直是撞了邪了!

沒辦法,只能等雨停。

這麽大暴雨,這麽大的洪汛,船一到河面就被掀翻了。人都淹死了還打仗。

那時韓耒在眾目睽睽之下,也進帳來拜見了。他比賀蘭逢春來的晚一步,但也算趕到的及時。雲郁嘉獎了他一番,便問起眼下的難題:“你手下有沒有水性好,擅長水上作戰的士兵?”

韓耒道:“冀州的士兵,都不會水性。臣也是旱鴨子,暈船。”

果然。

這一群爺們都還暈船,這叫什麽事。

雲徽見君臣都眉頭緊鎖:“何不想個辦法,將陳慶之引到黃河這邊來?”

此言一出,頓遭了眾人的一通白眼。陳慶之又不傻,明明自己最擅長的就是水戰,穩穩守著黃河不好?腦子壞了才跑到河對岸來。

現在的問題是,人家不必要過來,但你必須要過去。

一時想不到良策,雲郁只得讓眾人都退下了。

雨聲嘩嘩的,一點一滴,都敲打在心上。

人倒黴,連天都要跟自己過不去。

也不知道這雨何時能停,這水位何時能降。雲郁感覺自己的心情也跟這眼下的暴雨一般。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了。

阿福穿著蓑衣,帶著鬥笠,站在暴雨中。她此刻就在雲郁的軍帳外面,離他不過數十丈之遙。

多虧了韓耒帶她,否則她也到不了軍中。

她一直在等,等雲郁跟賀蘭逢春還有大臣們議事。他們議了很久,足足一個多時辰。阿福就一直站在雨裏等。幸好她戴的有蓑衣鬥笠,不至於淋雨,然而雨太大,還是有水滲進了衣服裏。風又大,雨又冷,凍得人渾身冰冷。

她也不知道該去哪。

她知道韓烈也來了,但她沒有見到。問士兵們,好像說韓烈受太原王之命督造戰船去了。韓烈也辛苦,這麽大雨,還在外面督造戰船。

她害怕遇見皇後,故意躲在轅門後。不過她的擔心有點多余,這麽大的雨,皇後根本不可能出來。但她還是一直提心吊膽的。過了好久,她看到賀蘭逢春、韓耒他們都出來了。

賀蘭逢春腳步匆匆,也穿著蓑衣鬥笠,眼睛看路,並不看兩側,顯然是沒心情注意那些閑雜。雨大,天又黑,其余人也沒看見阿福。只有韓耒知道她在這,見她淋的跟個落湯雞似的,有些可憐,告訴她:“帳中沒人了。陛下在裏頭,你去吧。”

阿福攔著他:“韓將軍,能不能替我通報一聲陛下。”

她的聲音在大雨裏有些模糊不清。

韓耒叫過轅門處的一名士兵,讓去幫忙通報陛下。

阿福說:“多謝將軍。”

韓耒有事忙,要去安排大軍在此紮營,也沒空照顧她。韓耒有些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你好自為之。我要去了,大戰在即,我也沒空幫你什麽。”

阿福點頭:“我知道。”

士兵得了韓耒的話,進帳去通報。

“陛下,外面有一名女子求見。”

雲郁站在帳前聽著雨。帳外黑夜茫茫,什麽也看不到,只能聽到轟轟隆隆的水響。這麽大的雨,連燈籠都不能點。帳外竹竿上挑的燈籠,都被大風吹的在雨中亂晃,仿佛在上下跳舞一般,而燈籠中的火光早滅了。值守的士兵們,標槍一般立著,動也不動,都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

“陛下。”

士兵見他沒反應,再次道:“轅門外,有一名女子求見。”

雲郁神思不屬,心中惦記著眼下的戰事。半晌,才收回心思。

他其實第一遍就聽見了,只是無心理會。

“叫什麽名字。”

士兵說:“她叫韓福兒。”

雲郁聽到這個名字,面上沒有反應。

他腦子裏是空的。

他已經快想不起這個名字到底是誰了,只覺得有點陌生。

他腦子有些不夠用。他想了好半天,才想起這個名字是誰。

其實並沒有過去多久,然而離開洛陽的這段日子,每一天,都度日如年。對他而言,已經像是過去了很久很久。

他用自己空余的大腦,依稀回想起一點久遠的往事。就好像是做過的夢一般,醒來都忘得差不多了,只能抓住一點碎片殘影。對他而言,都是毫無意義的。

他平心靜氣,語氣涼薄道:“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