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豁出去

阿福心裏頓時鋪天蓋地的心疼和愧疚。

她不明白。

她只是個沒用的小丫頭,有什麽資格心疼雲郁。

人家是皇帝。

就算不做皇帝,那也是天潢貴胄。打個噴嚏,都有一群人跟著著急的。即便有危險,也有一大群人想著法子救他。自己卻是個賤命,就算是死在路邊也沒人過問,她心疼自己都不夠,哪犯得著去心疼雲郁。

可是看到雲郁這個樣子,她是真的心疼,跟螞蟻在心上咬似的,一時忘情,真哭起來了。一邊哭,一邊委屈地拿袖子抹眼淚珠子:“陛下早上臨走時,讓我照顧好雲釗。可是陛下剛走太原王就派人來,把雲釗給帶走了。奴婢攔不住,心想著,要趕緊來給陛下報信。可是陛下身邊都圍著兵,奴婢進不來。是夜裏碰到了楊逸楊大人,他才帶奴婢過來的。”

雲郁聽到楊逸的名字,目光微微有了些希冀:“楊逸來了?”

“是太原王請他的。”

阿福哽咽道:“他一到這裏,就見太原王去了。”

“陛下嗓子都焦了。”

阿福爬起來,提了茶壺,給他倒水:“陛下喝點水,潤潤嗓子吧,免得說話疼。楊大人一時半會興許來不了。”

“朕不喝。”

“陛下餓不餓?陛下臉色這麽憔悴,一定餓了。他們怎麽不給陛下送吃的?”

雲郁啞著聲道:“是朕自己不想吃。”

“陛下心裏再難受,飯也是要吃的。”

阿福擦著眼淚站起來:“奴婢去告知守衛,讓他們給陛下送膳。”

她突然有點恨賀蘭逢春,這人怎麽忍心對陛下做這種事。她無法理解有人會傷害雲郁。這麽好的人。又好看,又溫柔,又善解人意。

“別去。”

雲郁阻止道:“朕吃不下。你回來陪朕坐一坐。”

阿福回過頭,淚汪汪看他,感覺他大概是真的不想吃,只得乖乖走了回來。她曲了膝蓋,往雲郁身邊跪坐了,腳墊在屁股下頭。像貓兒洗臉似的,手在眼睛上一抹一抹:“陛下不喝水,也不吃飯,奴婢也不知道該做什麽。”

哭了一會,她道:“天冷,奴婢去打水,來給陛下洗腳。”

帳中剛好有銅壺。阿福倒了點水在帕子上,試了試水溫,涼了。估計是守衛送來的熱水,雲郁沒用。

阿福提著壺出去,讓守衛換了一壺熱水。

那守衛倒沒說什麽,立刻就去辦了,不一會,提了熱水進來。阿福從洗臉架上拿了盆,回頭偷看了一眼雲郁,見他在發呆,便悄悄倒了一點水在盆裏,先把自己手洗了,把盆洗了水倒掉,這才倒了半盆清水,端到雲郁的面前:“陛下,咱們先洗臉。臉和手一起洗,完了咱們再洗腳。”

雲郁不言不語,丟了魂魄般,只是坐著,好像一尊木雕泥塑。阿福像呵護小嬰兒那樣拿起他的手,用熱帕子擦拭。如玉一般的手,冷的跟冰塊似的,五指僵硬,真叫人心疼。

阿福發現他白衣服的袖子上有不少血跡,忙問道:“陛下哪裏受傷了?這衣服上怎麽有血?”

雲郁聽她說,緩緩低下頭。他望著袖子上的血,思考了半天,道:“這不是朕的血……是阿岫……還有阿兄的血。外袍上沾了很多血,所以朕就把外袍脫了。這個是外袍上滲進來的。”

阿福道:“陛下的外袍呢?”

雲郁伸手,指了指床底下:“在那。”

阿福看到床邊團著一堆衣物,因為衣服是黑色的,所以不注意看不見血。

“朕不喜歡血。”

雲郁聞到那味道,感覺頭有點暈暈的:“朕把衣服脫下來,你替朕洗一洗。”

他邊說,邊解褻衣系帶。

阿福說:“天冷,陛下還是暫且穿穿吧。陛下穿著,我給陛下洗一洗袖子。”

阿福將他袖子上帶血的地方在熱水裏搓了搓,又擰幹,手摸了摸弄平整。

雲郁道:“阿岫和阿兄,屍體還在外面,朕還沒有替他們收屍。”

阿福不敢接這個話,只是換了一盆水來,用帕子替他擦了臉,最後跪在地上擡起他腳,給他脫了靴子洗腳。

雲郁說:“換個盆。”

阿福看他失魂落魄成這樣,居然還記得洗腳要換盆:“帳中就這一個盆,宮外簡陋,陛下將就些。”

雲郁還乖,她說將就就將就,也不鬧。阿福把他腳放到盆裏,用帕子慢慢擦洗,心裏難過道:“陛下要是想哭,就哭出來。不要憋在心裏。”

雲郁道:“阿岫和阿兄,跟我是一個爹娘生的。爹爹死的早,我們兄弟姊妹,都是被娘撫養大的。娘為了照顧我們一直沒改嫁。娘教我們讀書識字,從小教育我們兄弟要友愛。爹爹是卷入政治被殺,娘一直害怕我們也卷進去,總說讓我們低調,不要什麽榮華富貴,只要平平安安。她沒想到我們跟爹爹最後會一樣的下場。”